贺大荆眉头一皱，上前拱手：“这位军爷，我们只需一隅小酌……”
“滚！”侍卫刀鞘横拍，险些击中贺大荆胸口。
狄仁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回。
狄仁杰耳尖微动，忽闻夜风中飘来一段熟悉的调子——那是并州牧童放羊时常哼的《折杨柳》，尾音带着特有的苍凉转调。
“这长安城里，谁会唱并州野调？”贺大荆话音未落，狄仁杰已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
二人穿过三条暗巷，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三层朱漆楼阁临水而立，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匾额上“鞠水楼”三个鎏金大字被灯笼映得发亮。
歌声正是从顶楼传来！
狄仁杰与贺大荆刚踏入鞠水楼，身后街面便传来整齐的靴声——金吾卫的巡逻队伍正举着火把经过。楼主脸色一变，急忙将他们拉进门内，迅速合上门板。
“两位客官，今日实在不便待客……”楼主压低声音，眼神却不住往二楼瞟，“楼上已有贵客包场，还请见谅。”
贺大荆一把拽住狄仁杰的袖子，醉眼带笑：“走什么走？难得听到乡音，今夜不醉不归！”
狄仁杰摇头失笑，却被他硬拉着坐下。
楼主无奈，只得端上两坛陈年并州烈酒。
酒过三巡，贺大荆拍案高歌，狄仁杰亦举杯相和。
窗外金吾卫的火把光影掠过窗棂，而楼内酒香酣畅，仿佛暂时忘却了长安城的风云诡谲。
酒至半酣，贺大荆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嗓音道：“你可知道魏师近来在忙什么？”
他蘸着酒水在案上写下“姓氏录”三字，指节敲了敲桌沿，“五姓七望，皆在其中。”
狄仁杰手中酒盏一顿。
《贞观氏族志》曾是太宗平衡世家之策，如今重修《姓氏录》，背后深意不言自明——皇后这是要彻底洗牌天下门阀。
窗外更鼓沉沉，狄仁杰凝视着酒液中晃动的灯影，仿佛看见无数高门大族的朱漆金匾在烈焰中崩塌。
新贵将起，旧族末路。
酒坛渐空，烛影摇晃。贺大荆的脸在灯下泛红，说话时舌头已有些发硬：“仁杰……你说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狄仁杰支着额头，眼前的重影怎么也聚不拢。他低笑一声，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今日朱门……明日白骨……”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突然一滑，额头重重磕在桌沿。贺大荆哈哈大笑，伸手去扶，自己却也跟着栽倒。
最后一缕清醒消散前，狄仁杰恍惚看见——
楼主额头沁出细汗，借着添酒的由头匆匆离席。他闪身钻进后厨暗门，压低声音对帘后道：“雅馨，金吾卫夜巡……你千万别出声！”
布帘微动，露出一角杏色裙裾。
少女攥着半卷竹简，指尖发白。
前厅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
楼主脸色骤变，将一包银钱塞进妹妹手中：“从密道走！”
狄仁杰踉跄起身，扶着廊柱寻找更衣处。
拐角烛火忽闪，他余光瞥见一幅《醉仙图》微微掀起——画后竟露出半截暗门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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