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长风怀里的女婴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精准地扯掉了他的假胡子。
十年陈的杏花树下,苏璃拍开最后一坛“白首醉”。
酒液倾出时竟分作青红两色,在盏中旋成太极图。
司空长风惊叹:“这就是传说中饮者白发同心的……”
“骗人的。”百里东君突然搂住苏璃肩膀,“我们去年就试过,第二天照旧乌发如墨。”
叶鼎之凑近嗅了嗅,突然大笑:“好家伙!你们往酒里掺了银丝糖浆!”
月光穿过树梢,照见苏璃袖中藏着的糖粉袋。她狡黠眨眼:“总得给江湖留点浪漫传说。”
*
宴至三更,司空长风抱着熟睡的女儿先行告辞。
叶鼎之摸出碎玉箫,吹的却是当年他们在天启城学的童谣。
百里东君击箸而歌,苏璃和着调子往他杯中添酒——
青红两色酒液不知何时已交融成琥珀光。
“其实是真的。”她忽然靠在他肩头轻声道,“白首醉要两人共饮满百坛,才会……”
话音未落,叶鼎之的箫声戛然而止。
两人回头,只见那位曾搅动江湖风云的浪子,正对着月光看自己不知何时变白的一缕鬓发。
“你们……”他指着相拥的城主夫妇,笑得眼眶发红,“连兄弟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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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这‘醉红尘’只剩最后一坛了?”
少年剑客扒着璃月酒庄的柜台张望,身后乌泱泱排着长队。
柜台后的姑娘头也不抬:“规矩没变——想买酒,先背《酒德颂》。”
“我会背!”少年急吼吼嚷起来,“‘醉春风者得其趣,醉红尘者……’”
声音突然卡壳,因为有人从后堂掀帘而出。白发如雪的老妇人捧着酒坛,坛身赫然刻着“白首”二字。
“背错啦。”她笑眼弯弯如新月,“第三句是‘醉一生所爱者,得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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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孤岛的黄昏,潮水漫过青石碑。
百里东君拄着鱼竿打盹,竹篓里躺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苏璃拎着酒壶过来时,正听见他梦呓:“阿璃…鱼汤少放醋……”
“老东西,净惦记吃。”她踢了踢他的草鞋,却把外袍轻轻盖在他肩上。
石碑上的刻痕被夕阳镀成金色:
【此处有酒仙】
【醉春风】
【醉红尘】
【醉一生所爱】
落款处两道剑痕交错,恰似年少时他们琴剑和鸣的轨迹。
夜半涨潮时,百里东君忽然惊醒。
“我梦见咱们刚建雪月城那会儿……”他伸手去摸身侧,却捞到个冰凉的酒坛。
月光下,苏璃正赤脚站在礁石上酿酒。海风掀起她雪白的发丝,露出腰间那块“百里氏”的旧玉牌。
“过来。”她回头瞪他,“鲈鱼醒酒汤炖好了。”
浪花卷着碎星扑上岸,恍惚还是许多年前,那个总爱踩他衣摆的姑娘在说:
“傻子,你的江湖,我要陪你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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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声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孙女踮脚去够石桌上的空酒坛。
“爷爷骗人!”她气鼓鼓晃着坛子,“说好教我酿‘春风笑’的!”
百里东君眯眼望向葡萄架下——苏璃正把新摘的紫葡萄往他珍藏的雪莲酒里扔,察觉到视线,回头冲他挑眉。
八十年的陈酿香气里,他忽然想起某个凤冠藏针的姑娘,想起她说“要陪你醉”。
“乖。”他摸出颗杏脯塞进孙女嘴里,指指自己心口。
“最烈的春风,最醇的红尘……”
海风突然送来苏璃的咳嗽声,老头瞬间弹起来:“哎哟祖宗!那坛不能混葡萄!”
小孙女望着爷爷狂奔的背影,葡萄汁从嘴角漏下来。
——说好的甜酒在心里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