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恨

范闲独自出了宫，直奔林府。婉儿见了他，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怎么突然过来了？听说你生病了，可好些了？”

“没事，”范闲摇摇头，牵过她的手，“婉儿，我很喜欢你。”

婉儿霎时羞红了脸，又听他说道：“所以我不愿瞒你，否则这场大婚对你太不公平。”

婉儿看着他，正疑惑时，却见仰起头，露出喉间的牙印和衣领下隐约的红痕。她是闺中女子，然大婚在即，也是要学风月事的。她听见范闲的声音像滚了一层沙，嘶嘶哑哑地说：“我在宫中两日，不是生病，实是身不由己。”

泪水从那双好看的眼中簌簌落下，范闲扯着袖子，轻轻替她拭去，“这个亲，你若不愿意，我们就不成。”

一双纤细的手臂揽过他的身体，婉儿哽咽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泪洇透了衣衫，范闲闭上了眼，抱紧对方温软的身体，仿佛此后再不能这样相拥。他也想知道，身生父亲怎么能够这样对他？泪水从紧闭的眼中无声滑落到少女发间，他听见婉儿说：“这是抗旨，”婉儿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况且若不成亲，内库的钥匙怎么办？”

范闲勉强笑笑，“抗旨便抗旨了，内库钥匙我另想办法，”他抚过婉儿头顶的发，“即便我不想办法，皇帝自己也不会容忍钥匙在你娘手上的。”

“你是皇室宗亲，不宜去北齐，我只能差人送你和大宝去世伯那里。”范闲已然在筹划了。

婉儿微微平复了心情，用带着哭意的声音道：“不，我们成亲。”

不等范闲发问，她又说道：“成亲后，你掌管内库，便能手握南庆财源，虽不能与陛下分庭抗礼，但他到底要多几分顾虑。”

范闲张了张嘴，想说她不必这般委屈，想说皇帝用来威胁他的手段远不止这些，却又听她说：“你不必顾虑我，我答应成亲，不止为你。父亲告老，我若去寻他，难免让他担忧；母亲野心昭昭，对我虽有母女情分，可若出事，我无法保全大宝。”

“你心中顾虑，成亲之后你我夫妻大抵有名无实，这些都无关紧要。我知你不同于寻常男子，是以你我成亲，反倒能让我从深闺中走出去，”她温柔拭去范闲脸上未干的泪，“你不必觉得有愧于我，我也不觉得你有愧于我。”

第二日，澹泊书局便换了东家。

书局日后如何名震南庆北齐，林婉儿又如何与相公和离成为话本界与商界传奇的事暂按不表，当下街头巷尾最紧要的还是范林两家三日后大婚的消息。

李承儒眉头紧锁，不料皇帝如此荒唐，还要将婉儿卷入这团漩涡中去。

三日时光，李承儒请求见驾的折子雪花似的呈到皇帝面前，惹得皇帝头痛，“算了，让他来。”

李承儒站在殿中，垂首抱拳，“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他，淡淡道：“为君者无戏言，岂能朝令夕改？”

“但是婉儿不行，她也是陛下子侄，您明明……”他急急住口。

“你倒是难得，重情重义，只可惜鲁直了些，”皇帝这回当真像个慈和的父亲，拍了拍长子的肩，“你久不在京都，各种关节恐怕不清楚。婉儿的婚事，是国之大事，不可妄改。”

“你的禁足解了吧。”

这便是无余地可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