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多米尼克不公平的,并不是狡诈的敌人,而是他英明的指挥官。
大概1400人,我沉默了半晌,所以对方有1400个安缇在哭泣。
“我的工作是为了减少牺牲,不是让你们用阴谋去制造伤亡。11比1400,真划算。
“安缇,我……”
“请叫我林德,希金斯长官。”请原谅我无法保持林德家的礼节教育,我无法尊重我不愿意尊重的人,“我要回去,你知道我指的是哪里。”
“林德小姐,你的才华并不逊色于你的哥哥,我想他也会希望你留下。”
那口琴已无法让我感到钝痛了,“你没有资格提他”,我开始头晕,如果眼前不是一片漆黑,那一定已经模糊。
我恍惚意识到,在这血肉营养过的土地,麦种寒颤地瑟缩,疯长的只有野草,野草,无尽的野草,不飞雉鸟,不长蛰虫,我仰卧的稻草堆,就是一座巨大的坟茔。
“林德?”
“林德!”“安缇·林德,请回答!”
我听见他的声音变得焦躁狂怒,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很是新鲜。
在我沉沉睡去之前,我听见我倔强的鄙夷,我说,仁慈的长官,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伪善的嘴脸。
血温柔地淌过双臂,像冬日取暖的热流,我滑破的纹路,纵深的伤口干涸成褐色,被纱布厚厚包裹。
他知道我不想看见他,只站在背对我的地方,指责我对军中紧缺的医疗资源的浪费。我以为维克特会解释诸如“我的责任不允许我对敌人仁慈”、“小的牺牲是为了大的胜利”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只吹了一首那天晚上的曲子。
“听着,这是埃里克·林德写的曲子,他无数次吹奏的乐曲。
一曲奏毕,他掩上门离去,脚步轻盈,就像在破冰上尝试行走。
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宛如巨石投水。
“他取名为《安缇》。”
我的名字,我如何知道他的话不是谎言。
音乐是数学跃动的旋律,没有人能写出比埃里克天才的密码,除了我。除了我,没有人能解除埃里克的密码。
他是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服从某个特定的顺序,当我的生日改写成二进制前移的位数,我的名字就是密钥。埃里克说,安缇,我们可以用摩斯密码来聊天。
三字一对,栅栏密码,我的手无法动弹,一个个名词在我行将炸裂的大脑中掠动,我的嘴唇,翕动出连绵不绝的数码,繁杂的演算,使我不堪重负,撕裂的伤口流淌出最适宜的墨水,我狂乱地在床单上书写,纱布贴在皮肉上牵扯出剧烈的痛处,我浑然不觉冷汗浸湿衣服和头发,连成一络络。
当护士进来为我换药,满目绚烂的色彩,她惊恐的叫声也没能唤醒失魂落魄的我。
我怎能想到床单上血红的数据得出的所有结果被一一排除,无论我相不相信,正确的结果都在那里,它能转化成的唯一具有意义的词汇,一种强烈的自尊不允许我再否认我的答案。
事实上它就是如此。
埃里克希望我们的祖国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