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剩下空调的运行声，和杨博文自己急促过后、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依旧靠在沙发角落里，像被抽走了魂。
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嘴唇，那肿胀麻痛的触感无比鲜明，带着某种烙印般的灼热。
他又慢慢滑下手指，抚过颈侧，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左奇函指腹带着薄茧的、温热又磨人的摩挲感。
左奇函最后那句话低沉地在脑子里回响，和他离开时那个沉甸甸的、复杂得让人心慌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混乱。
比刚才被关起来、被打时更甚的混乱，像一团滚烫的浆糊，塞满了他的脑子，堵住了所有思考的通道。
他需要点凉的东西。
杨博文有些迟缓地、几乎是凭着本能，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脚步有点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他环顾了一下这个陌生、空旷、线条冷硬的客厅，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开放厨房上。
他拖着脚步走过去。冰凉的台面触感让他稍微回神了一点。
他看到一个玻璃杯，旁边放着净水器。动作有些笨拙地拿起杯子，凑到出水口下，按下开关。
就在他盯着水流，试图理清脑子里那团乱麻时，身后不远处的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杨博文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回头。他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背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
水流声停了。他握着盛满冰凉清水的玻璃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杯壁的冷意，却压不下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他慢慢转过身。
左奇函站在走廊口，通往卧室的门框旁。
他已经脱掉了那件被杨博文揪皱的衬衫，只穿着一件深色的贴身T恤，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肩臂线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镜片摘掉了，露出底下那双眼睛，此刻少了镜片的阻隔和反光，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来，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疏离，多了几分真实感。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杨博文，看着杨博文手里那杯水，看着杨博文脸上依旧未褪尽的茫然和唇上明显的红肿。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左奇函的目光落在杨博文嘴角那块刚处理过、依旧显得刺眼的淤青和破皮上，眉头又微微蹙了一下，那点疲惫里掺杂了清晰的懊恼。
“嘴角，”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比刚才在客厅时似乎更疲惫了些。
“别碰水。”
他的视线从伤口移开，再次对上杨博文有些失焦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却又奇异地不再那么冷硬。
“去睡。客房在左边第一间。门锁着，但没反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只是补充道。
“睡醒再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回了刚才出来的那扇门内，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视线。
杨博文站在原地，手里冰凉的玻璃杯仿佛成了唯一的支点。他低头看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面，映出头顶冷白的灯光碎片。
左奇函摘掉眼镜的样子，他眉宇间那抹疲惫和懊恼，还有那句低沉沙哑的“别碰水”和“睡醒再说”，像慢镜头一样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比那个吻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端着水杯，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左奇函指的那扇门。拧开门把手，里面是同样简洁冷感的房间。他反手关上门，没有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杨博文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他把冰凉的杯壁贴在自己滚烫的额角，试图驱散那挥之不去的灼热和混乱。
黑暗中，只有他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唇上的麻痛，颈侧的余温，还有左奇函最后那个摘掉面具般疲惫而真实的眼神……
一切都搅在一起，让他精疲力尽，又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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