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等你

19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更加寒冷，那种寒意并非来自气温，而是随着北风一同袭来的某种东西，像无形的手掌悄然攥紧了人们的心脏。

起初，不过是新闻里几句轻描淡写的报道，说南边某座城市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肺炎病例。大家听了也没有刻意放在心上，继续忙自己的生活。

沈栀那时候还在医院连轴转，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里常常已经是后半夜，身子一沾沙发就能昏睡过去。她习惯了这种忙碌的生活方式，可整个城市的节奏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真正的安静是从十二月末开始的。

街上的人流渐渐稀疏，超市货架上的货物补给速度越来越慢，原本热闹的邻里间也少了许多寒暄。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语速加快，屏幕上滚动的字幕条不停地更新着数字，冰冷而机械的声音让人心头沉闷。

窗外的世界从车水马龙变成了空空荡荡，只有偶尔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尖锐的鸣笛声撕裂寂静，在空气中回荡许久才散去。

沈栀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连鞋都没力气脱，就在玄关靠墙滑坐下来，沉默地喘息片刻。

一次凌晨三点，蒲熠星被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咔哒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沈栀站在玄关处，背对着客厅昏黄的灯光。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疲惫像一张灰色的滤镜笼罩着她，连轮廓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倦意。

蒲熠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最近工作不顺吗？

沈栀不是……

沈栀科室一直开会，讨论关于武汉那边组建疫情应急小组的事。

蒲熠星心头猛地一紧。“疫情”两个字仿佛一把悬挂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随时随地可能落下。他伸手揉了揉额头，试图掩饰情绪，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蒲熠星谁……谁要去？

沈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却又带着几分复杂。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卸下肩上的包，随手放在桌上，动作缓慢却有力。

沈栀我报名了。

空气瞬间凝滞，房间内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与窗外掠过的风声交织成一片空白。

蒲熠星愣住了。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心中涌起的担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那些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医生画面，那些不断攀升的感染数据，无一不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搅动。

蒲熠星为什么？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语气中藏不住隐隐的焦虑。

灯光昏暗，但是沈栀的眼睛却是亮亮的。那是做决定后的执着，也是无法动摇的决心。她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但笑意未达眼底。

蒲熠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太危险了、会被隔离、我怎么办……每一个念头都像石头一样堵在胸口，却最终化作一句叮嘱。

蒲熠星保护好自己。

蒲熠星我在家等你。

沈栀点了点头，眸光柔和了一些，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沈栀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