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女贞路,午后闷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阳光费力地挤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卡特家书店的玻璃门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艾拉·卡特伏在靠窗的旧木桌上,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颈间的银坠——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一枚巴掌大的羽毛,边缘已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发亮,背面刻着两个小字:“勇气”。
今天,她十一岁了。
“艾拉,来尝尝爸爸刚出炉的蓝莓蛋糕?”亚瑟·卡特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他端着一个缺了角的瓷盘走来,蛋糕还蒸腾着甜暖的热气,深紫色的果酱从边缘缓缓渗出,像不经意滴落的墨水印。亚瑟还是老样子,穿着洗得发软的格子衬衫,头发因常埋首书堆而显得有些蓬乱,唯独看向女儿的目光,始终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艾拉接过小叉子。这间书店是父母心血的结晶,母亲离开后,父亲便守着这里,连同书架上那些艾拉童年的涂鸦——歪扭的猫头鹰、会飞的扫帚——都成了家的一部分。每一笔色彩,都让她想起母亲坐在地板上,握着她的手涂抹时光的景象。
“妈妈总说,蓝莓是藏着魔力的水果,”艾拉轻声说着,用叉尖轻轻戳破一颗饱满的蓝莓,“她说,吃下去,愿望就会悄悄实现。”
亚瑟的动作微微一顿,宽厚的手掌抚过女儿的头发:“是啊,她总是知道这些又古怪又美好的事情。”
艾拉沉默下来。母亲在她五岁时病逝,记忆如同散落的拼图:那双温暖的手教她折纸鹤时,纸鹤竟会调皮地在她掌心轻颤;深夜故事时间里,母亲常说“世界上真正奇妙的东西,眼睛往往看不见”;还有生命最后时刻,母亲将这银坠系在她颈间,气若游丝地说:“等你十一岁,会有特别的事发生……”
那时她只当是安慰。直到此刻。
午后的风忽然变得急促,梧桐叶哗啦啦地翻涌,店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艾拉正望着窗外出神,忽见一道棕褐色的影子掠过——一只猫头鹰竟直愣愣地朝着窗户撞来!“咚”的一声闷响,它甩了甩头,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望向窗内。
“天!”艾拉惊得站起身。那猫头鹰体型格外硕大,利爪紧紧抓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暗红色的火漆,印着一个奇特的徽章——狮、鹰、獾、蛇,四种生物诡异地盘绕成一个整体。
见艾拉靠近,它用喙轻叩玻璃,随即松开爪子,信封轻飘飘落在窗台上。而后它振翅而起,在空中划了个圈,消失在灰蓝色的天际。
艾拉推开窗,拾起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墨绿色的字迹,潇洒地写着:女贞路47号,卡特书店,艾拉·卡特小姐收。
“爸爸!你看这个!”她拿着信跑向父亲。
亚瑟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那枚火漆印章时,脸色骤然一变,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为之一滞。
“爸爸?”艾拉的心提了起来。
亚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取来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笺。米黄色的纸张质地奇特,墨绿色的字迹密密麻麻: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米勒娃·麦格(霍格沃茨变形术教授,国际巫师联合会核心成员)
亲爱的卡特小姐: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
艾拉的瞳孔渐渐放大。魔法学校?对角巷?古灵阁?这些词语像童话书里跳出的音符,可手中的信纸、方才的猫头鹰,却又如此真实。
“这……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抬头望去,父亲眼眶泛红,脸上交织着欣慰与难以掩饰的忧虑。
“是真的,艾拉。”亚瑟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沉,“你妈妈……她是一位巫师。”
“巫师?”艾拉怔住了。记忆中那些飘起的纸鹤,母亲周身偶尔闪动的微光,那些曾被当作孩童幻想的片段,瞬间有了答案。
“她一直瞒着你,是怕魔法世界的危险波及你。”亚瑟的声音沙哑了,“她临终前嘱托我,如果你收到这封信,就告诉你真相……她早知道,你会继承她的天赋。”
艾拉低头凝视着银坠上的“勇气”二字。原来母亲早已为她铺设了一条隐秘的路。
“那……对角巷在哪儿?古灵阁又是什么?”疑问层出不穷,但一股难以抑制的期待已如春藤般缠绕心头——一扇紧闭许久的门,似乎正透出诱人的光。
话音未落,窗外再次传来猫头鹰的啼叫。两只灰色的猫头鹰栖在对面的梧桐枝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店内,爪下同样抓着信封。
亚瑟蹙眉开窗,它们便灵巧地将信丢在窗台,旋即离去。
一封写着“亚瑟·卡特先生收”,另一封仍是给艾拉的。她展开属于自己的羊皮纸,一行行看下去:素面黑袍、尖顶帽、龙皮手套、冬用斗篷……还有——魔杖。
“魔杖……”她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手持一根细长木棍,轻点之下,纸鹤翩然起舞的画面。原来那便是魔杖。
亚瑟拆开他的信,里面是给“麻瓜家长”的指引,详细说明如何通过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的9¾站台旁的小巷前往对角巷,古灵阁由妖精经营,以及八月一日将有专人前来引导。
艾拉背靠着满架的书,手中的清单仿佛有温度。魔法、巫师、霍格沃茨……这些缥缈的概念骤然变得触手可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银坠,竟感到一丝微烫,仿佛它在回应她急促的心跳。
“爸爸,我真的能去吗?”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
亚瑟点点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微笑道:“当然。你妈妈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高兴。”
就在这时,店门前的风铃无风自响,发出一串清越的脆鸣。艾拉望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斜阳将影子拉得长长。
她忽然记起母亲临终的另一句话:“霍格沃茨是个很美的地方,但也藏着许多故事……有些故事,需要勇气才能解开。”
艾拉紧紧攥着入学通知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前方等待着什么?母亲口中的故事是什么?这枚银坠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她一无所知。
但她清楚地意识到,从那只猫头鹰撞响窗户的那一刻起,她平凡的人生已宣告终结。而关于“勇气”的漫长篇章,才刚刚揭开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