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岚没有午夜的钟声。但我和星霖泷时刻都在紧盯着时钟。
十一点半。我们俩翻出窗户,前往那酒吧门口。
果不其然,金已经在那边等上我们了。
“早。”他打趣道。身上穿着的是他的常服。
“早。”
我们走上前,在金身畔站定。
金冲我们点了点头。“那我就开始了。我们直接去档案室。”
金话语未毕,便抬起手,将魔力一股脑地凝聚在手指尖。那魔法发出淡淡的金光。
星霖泷却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一个劲儿地把我和金,拽到了酒吧旁的一个小角落里。
“你干啥呢!”
“哈嘘!嘘!”
“……你尿急了?”
“呸呸呸!咱舅舅就在那边呢!”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确实,那头我再熟悉不过的毛龙正在不远处,带着零零星星的保镖往酒吧走。
“呼……还好你没施法成功!不然,舅舅肯定会注意到咱们的!然后咱和西索就要被盘问了……”
风扫过光秃秃的街道,街边的绿化树沙沙作响。黑夜漫长,一切都笼罩在阴翳之下。
我们几个屏息凝声,看着星霖泷的舅舅带着一堆人走进了酒吧里。
还好,没被发现。
“怎么办?”我看向剩下两个人。
“追。”金的神色像是探到了宝藏的仓鼠,眼里闪烁着奇妙的光芒。
“啊?”星霖泷捂住了嘴。“这、这不好吧?舅舅会不会是因为公务压力太大,出来偷偷玩的?”
“你舅脸上都严肃的能把这个地方炸了。”金推了推星霖泷。“你要是不想去,我和西索去就行。”
“那、那还是算了……咱跟着去就是了。”星霖泷叹了口气。
也难怪,毕竟窃听自己舅舅在干啥,这件事还是不太礼貌。
被发现的话,恐怕我俩就要被撵出他们家了。
这样想着,金此时正探出头,透过酒吧玻璃制的大门向里望去。他观望了好久,才转过身拽住我们的手。
“该走了,你舅舅上楼去了。”
风抖动着街上的一切,席卷着沙尘。我们推开酒吧的大门,仿佛三个寻求庇护的流浪者。
金一进门,便开始装起了他那套混混行径——
“哟!老板,来俩鸡尾酒!”
“嚯,好啊。”
星霖泷躲在我俩身后,低着头,眼神尴尬地扫过服务生的脸。
那服务生当然也看到了他。他的眼里满是戏谑。
“威斯敏斯特之东?喝不喝?星霖泷?”
星霖泷摇了摇头。
“那你想喝啥?这俩,哪个是你的‘威斯敏斯特之东’啊?”
那个服务生随后便剖腹大笑,笑得十分开心。
金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我倒是很心知肚明他在暗示什么。那个故事嘛,我都能背的滚瓜烂熟。
也正是因此,我心中的火一下子就串起来了。
“你注意下你提出的话题吧。”
我毫不客气,直接把我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
“嘁……客人,您别生气嘛。我和他是好朋友。对不对,星霖泷?”
“……”星霖泷没说话。那个服务生用眼睛瞪了他一下。
金在一旁,看着这尴尬的氛围,多少也猜出来了点端倪。
“那,那个,老板啊……我们有急事……有什么话、等哪天再一起处理吧。”
“我不是老板。我老板在楼上包厢和永梦岚领袖开大会呢。”
“是是是……”
服务员看金这么好说话,也便不再纠缠,接着回头调起酒来。
……
我们拎着我们的酒杯,缓步向楼上走去。星霖泷一直步履蹒跚着,似乎在担忧什么。
“你还好吗?”我揉了揉星霖泷的脑袋。
“不……咱,咱没什么事哦。”他低下头。他已经低下头很多次了。“就是,楼上……”
他抿了抿嘴唇。我心里的不快越来越浓厚。“啧。都怪那个服务生,非要说些让你难堪的话。我在呢。先办正事吧。”
星霖泷依然目光迷离,盯着地板。“好。”
金回头看向我们。
“我有点自私。但是,这件事很重要……永梦岚不断有人失踪、戍边战士无一生还,这些案子实在是太大。我不能放弃每一个线索。”他叹了口气。“星霖泷小黑白,你如果真的不忍心去偷听你舅舅,就带着你男朋友走吧。”
“不行……”星霖泷微微抬起头,和金的目光对接上。“你知道的,金。咱爸爸妈妈也是失踪的,这些案子都搅和在一起了……而且,而且你也失踪过。咱们其实都能猜出来,你之所以会复活,也很可能是我舅舅许下的愿望……”
金点了点头。
“所以,所以咱要跟着你。”
“好。那西索呢?”
“我?我都行啊,只要跟着星霖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而且,我也想许个愿。我想许愿,我能和我爹妈,还有星霖泷一起生活。”
星霖泷听了我这话,突然眼里闪出了泪光。“西西索……你终于想开了!”
“嗯……唉。其实有时候,这就是命运吧。是当时的社会环境造就了过去那些悲剧,而我需要改变的,只是以后的路罢了。”
金点了点头。“好。临时问你们这些,只是怕你们出了什么岔子。我们的身份,如果被你舅舅发现,别说偷听完去档案室了……恐怕我们再醒来就要在监狱里了。”
这样说着,我们便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二楼。我们快速地往走廊里溜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酒吧老板和舅舅的位置。随后,我们进入了他们隔壁的包厢内,幽蓝暗紫的氛围不胜欢愉。
我们手里拿着酒,头贴在了墙皮后,试图听清隔壁的交谈——
“领袖大人。我不能接受!”
“一百万。”
“不,不。这不是钱的问题!”
“你知道的,我今天坐在这儿和你交涉,绝对不可能让这笔‘生意’吹了的。钱确实不是问题。但是,如果你再招摇的话,恐怕会占用太多警力物力了。”
“这、这是……”
“哈。好酒。你们年轻人喝的酒倒也挺不错,甜兮兮的。”
那个老虎的声音沉默了。
“我不是想拿钱收买你。对于你妹妹的失踪,我本人、乃至整个永梦岚,都该为之难过、为之哀悼的。毕竟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民众,她是我的战友、也是烈士的依白洛的亲生女儿。这些珠宝都是些废石烂铁,即使再珍贵,若有机会,我也愿用这些换你姐妹的再现……可,实在是不该轻举妄动。”
“领袖!你说这些话,可依白洛和其他的烈士都没有被广为人知啊!难道我们家人的牺牲、连名声都换不回吗!我的妹妹、甚至那么年轻就罹患了精神病,为什么她上学时期还屡遭欺辱?而且、她失踪了两次……整整两次!难道,我们的国家、一点都不在乎烈士的遗孀吗?”
我们听见那个老虎哭了起来。
“唉。”
“小伙子。这话不该和你说,所以你一定要保密。其实……永梦外很可能有间谍在我们永梦岚境内啊。”
“啊?”
“是的,是的。每年都要挑选戍边战士……都是为了防范永梦外。你的妹妹之前也自愿参过兵,应她个人要求,我们才设计成失踪的。”
“那、那……”
“这次失踪我不清楚。恐怕是永梦外有什么组织把她绑架了吧。但我们现在实在是不能大肆宣扬这些消息,以及烈士之类的伙计们。如果被永梦外抓住把柄,我们将会面临再一次战争。”
我突然感觉到身上投来了些许炙热的视线。
我赶忙朝着身边两个人摆手。“没有这回事!假的!我爸妈是那边老总,天天内政都处理不过来呢。不会打架的。”我以一种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
“对。而且无梦邦那边也是,那堵魔法墙横着,怎么可能有人能过得来。除了你。”
我和星霖泷点了点头。这老头没想到真的有鬼啊。
“……我知道了。”
我去!这就被忽悠动了?
好笑的论题,家国大义和个人幸福吗?结果到最后成了大人幸福和小人幸福的论题。
我叹了口气。感觉这次偷听毫无收获,除了让这个舅舅的身份愈加扑朔迷离外。感觉,以后得提防着这个人。
还有就是……我联想到之前和愿望联系起来的种种。星霖泷被禁止做体检。星霖泷被附身。金的死而复生。无梦邦的那堆个个都会魔法的居民。
总觉得这些事里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我想着想着,丝毫没注意到手里的酒杯悄然脱落——
劈啦一声,我手里的酒杯已然掉在地上,碎作一滩。
“西索!嘶——”金被吓了一跳,特别小声地表达了他对我的不满。
随后,他便站了起来,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来来来,这下算我不小心,我自罚一杯哈……哈!”
突然,他又提高自己声音,假装成了女人的声音。“唉!警官!别喝了别喝了,我们要散局儿了……晚上还要一起去打麻将呢,你喝多了,可就要被骗咯。”
你别说,真听不出来原本他是个男人。
“也对也对。走吧!今天就先喝到这!”
……
他随后轻轻把身体贴在墙上,朝我们递了个眼色。
我们立刻会意,起身向外逃也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