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马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雨小了,风还没停。
我们向窗外看去,一串串数据在天空中若隐若现,上面的内容却一目了然:
本次降雨量:700mm→500mm。
靠自己一个人就砍掉了200mm的降水?洛马博士真是个……神人。
我这样想着,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博士……你刚才说许愿机?”
洛马博士瘫倒在地上,额头渗出一丝丝汗。“对。你知道的,我在无梦邦一直是许愿机的执行者。这是从我爱人那里继承来的。”
洛马歇了一阵子,喘了会儿粗气,站了起来。“如你所知,我在无梦邦,很多事情都不是出自我的意志才做的。比如那次,依白洛,布莱弗……都是因为,为了执行许愿机复活你的指令。”
我妈妈在一旁难过地深呼吸了一次。“洛马,你早可以和我说的……”
“这种事,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没有人能够战胜许愿机,何况——有谁会没有愿望呢。只不过纵使愿望的初衷可能是好的,但执行时,许愿机会不择手段。”
“但是,我们不知道如何许愿……目前看来,只有星霖泷的舅舅知道怎么许愿……”我和星霖泷站在一起。
我妈妈端详了一下星霖泷。
“好漂亮的毛和眼睛啊!我儿子真有眼光。”
“妈妈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咳咳嗯。”我妈妈咳嗽了两声。“那好吧,所以你怎么想的,星霖泷小朋友?”
“……我想知道真相。”
星霖泷字字铿锵地说着。
“我相信舅舅会有自己的说法。”
我细细地品味着星霖泷话中的意思,似乎他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又有些犹豫。
洛马倒是在一旁郁郁寡欢起来。“好样的。如此一件本可以造福大众的物件,如今却变成了独裁的工具?甚至还要我去为这些愿望负责、为那个自私的许愿者擦屁股?”
任环想到这儿,拍了拍洛马博士的肩膀。“老姐妹,不如我们去找这个什么舅舅谈判谈判?正好,你伶牙俐齿,我武功高超。”妈妈提起拳头,朝着空气挥了两下,身后的双马尾一动一动。
“正合我意,就这么定了。”洛马点了点头。“你舅舅是什么人?”
“永梦岚的最高领袖。”星霖泷一字一句地说着。
“好,那么我马上就会成为永梦外首席外交官了,为永梦岚带来了光明和正义。”妈妈慷慨激昂地说着。“哼哼,西索,等着你爸夸我来吧!这次我借着永梦外的旗号,想来想去这件事也能得到好的处理呢!”
想到这,她走到我和星霖泷眼前。
然后,她在我俩的脸颊上一人亲了一口。
“啊!妈,你亲我就算了,你怎么还亲——还亲我老婆!”
“你老婆就是我女儿!我女儿还不让我稀罕稀罕啦?哼。”
妈妈说完,牵着洛马的手就要往外跑。
金脱口而出:“不行,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去!”
我妈明显愣了一下。“不……我的魔法可以让我暂时抹去我的踪迹,说人话就是隐身。我有把握能全身而退,那你呢,我不认识的小熊猫?对,想来你应该就是金了吧。”
金咽了咽口水。“可,你们真的能行吗?”
“只要我想就能行。再说,这不还有洛马老姐呢吗。”
“别把这个头衔安装在我的头上。”洛马拍了拍她的手。“我现在再用一下我的魔法,怕是要三天起不来床。”洛马控制了风暴,自己却也几近瘫倒般,只能勉强站立着,自行移动。
“没事的。我来也可以。”我妈妈揉了揉洛马博士的头发,就像是很多年来一直如此的好朋友一样。
金把眼神瞥向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想来也无非就是依白洛那套事情,让他有些不安吧。
唔,我想我妈应该是不会怎么在意这些糟心事的。毕竟她和依白洛都过去几十年了。
说回现在的形式。
我们拦不住他们俩。但是想了想,我们何不偷偷跟去呢?
星霖泷刚才指控他舅舅,多半是想明白了——在父母的真相和舅舅的恩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金,更是自从我见他的面开始,就着了魔一样追赶着一切失踪、死亡、和许愿的真相。
我呢,我妈妈现在就在我眼前。我的爱人就在我身边。我的朋友就在等一个真相。
果然,就算我们不该去和舅舅对峙,也到了给这一切画个句号的时刻了。
只要许愿机停下,不再有人被蒙在鼓里、被拿去许下荒谬的愿望——只要到那个时刻,我就和星霖泷一起出去支一个什么生意。
我们可以一起去画画,或者给小学生补习,或者干脆去接着读书。到时候挂个低保,我们应该能念下来书吧。
嗯,真是个好主意。
“你们仨就在这等着我们回来吧。”
见妈妈缓步离开了,我揉了揉星霖泷的头,把我的想法和金说了。
金也点头称赞。“我也不想坐以待毙。虽然你妈妈确实看起来很厉害,但我不想成为这个事件里被动的那个。我背负了这么多,最后却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那可不好笑。”
我挥了挥手。“我妈妈……我也很怀疑,她能不能摆平这些事情。”
金点了点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还能有个照应。星霖泷?你还好吗,你有意见吗?”
“啊……”星霖泷看起来确实犹豫万分。“咱不忍心……万一舅舅和爸爸妈妈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关系的话……”
我听了他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对他判断失误了。一股子焦虑的心情涌上了心头——
“星霖泷!”我抱住他的肩膀。“你醒醒!你想过你自己吗?爸爸妈妈的行踪一直被隐瞒、自己的曾经的爱人遭受那样惨绝人寰的待遇……”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金。他的蛾眉悲悯着,不知是悲己还是悲彼。
窗外雨花还是不小。但已经可以勉强出行了,大约是黄色警报的程度。
星霖泷抬起头,向着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顿时会心一笑,带着他们一起出了门,追上我妈妈他们的身影,但努力尝试着不被发现。
……
行政楼。
我们很快来到了这座坐落于永梦岚边界的地方。这儿没有什么好的景色,但风声雨声却淋漓着我们的全身。
雨水浸湿的感觉,冷,重。即使有把伞,也不足为御。
那边,金曾经的学校竟然不出五十米远,两栋建筑间的距离,甚至不需三分钟的行程,就足以背着重物抵达彼此。
我见我妈妈和洛马博士一人拿着一把从金家借来的伞,闲庭信步走向行政楼的花园。
我们紧随其后,同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力图她俩不发现我们。
主楼正门。
那扇窗,如此熟悉。正是档案室里,舅舅的工作桌边的那扇。从窗户中,我们能看见伏案写作的他,以及身边打理着档案室的舅妈。
他们在嘴里嘟囔些什么,似乎很不愉快。
也趁着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仨接着妈妈的脚步谨慎前行,最终进了那栋楼,悄悄上了阶梯……
……
任环站在那机密档案室的门口。几个士兵守卫于此。
“兵哥哥,能帮我传一下你们的领袖吗?我有话说。”
任环的声音明亮而欢悦,如同麻雀的吱呀。
“稍等。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进来。”
守卫打开了机密档案室的门,向里面说道:“领袖,有人要见你。”
屋内,那男人还没停下他口中的话语:“这次台风绝对还会再次席卷的!到时候国家的损失会更重——你别和我说那些了,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下一个魔法师。实在不行就把那个什么,呃,上次复活的那个金……什么?谁找我?”
那毛龙起了身,走向门外。
“居然能找到这里……胆子可不小。”
毛龙和他的妻子都怀着好奇心和一股子无名的怒火走向门口。毕竟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档案才刚刚被盗,今日又有人找他找上门来——
反倒是这边。说来奇怪,任环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本能地往这边走。她似乎知道这间房子里一定藏着这个地方的领袖,但说起原因,大脑却新如白纸。
当四人相遇时,似乎有什么奇迹绽放了一样。只是这奇迹来的,实在是让洛马和任环一头雾水——
“你、你是、任环?老战友!”毛龙行至中年的瞳孔缩放了。顺着他的视线,另外一个人,却更让他难以释怀——
“啊……!洛马……是,是你吗?”
“你是?”洛马毫不客气地答着。“我们并没有认识过。”
此刻,四人,加上身后的士兵。
最先没绷住自己情绪的,是洛雅。是星霖泷的舅妈。
“姐……”
二人的蓝发,二人的兔耳。
只是,一个脸上皱纹已经有些重了,一个还像刚成年的少女般洁白。
那,生命被定格,是件好事吗?即使一切都被遗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你不是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吗……”
洛雅走上前,中年的身体已经让她走起路来远不如年轻时优雅。
她上前,张开臂展,面向洛马博士。
洛马博士看着她,心里却不知怎么,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