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只有池意若有所思,将几人神色都看在眼里,她一向不会表现出太多情绪,越是重要,她越不露声色,越看不出什么。
池意头撑着脸,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不屑,道:“但,我凭什么信你呢?你有何处值得我相信吗?”
朱厌此妖,无论目的如何,杀人无数恶贯满盈都是事实,池意看得出他心中有愧。
可,愧疚算什么东西?能让人死而复生,能让业障顿消吗?
显然不能。
池意和卓翼宸的兄长父亲活不过来,驰援神女的众多门派子弟也活不过来,池意就是对朱厌心有偏见,这,也是他应得的。
眼中含泪,朱厌看向文潇道:“你,也不信我吗?”
池意直接打断:“这里没有人会信你。”
泪盈于睫,文潇沉默了,她想起了浩然天地时,那个人给他推秋千,日落西山时,那个人背着她,亲密无间。
但她也想起了那日血气熏人,海水浸透了衣衫,冰冷刺骨。
她挣扎了许久,才从海水中醒来。看见的,只有赵婉儿的尸体。
面对着依然熟悉的面具,潦草而难看,面具早因为人的熟悉和偏爱变得不再可怕,此刻,却显得惊悚。
他捧着的,依然是一束素白小花,文潇却从心冷到外:“花上为什么有血?是不是师父的血?”
刺的她心头钝疼。
回神时分,文潇听见他说:“那我只好转投崇武营了。”
难得对朱厌有一丝温暖,却是虚伪的假笑,池意不善的笑道:“你大可以一试,缉妖司,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一瞬间,剑拔弩张,朱厌挣脱了锁链,穿墙而出,池意和卓翼宸同时拔剑而起,剑指朱厌。
剑气横贯而出,茶桌上的茶盏摇摆不定,茶水震起涟漪之际,朱厌落到地牢外沉积的水池处。
随后,水凝结成冰晶而上,朱厌再也无法动弹,池意收剑回鞘。
睁大了眼睛对池意,池意缓行几步:“血海深仇,我又怎么会对你没有防备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摇了摇头,池意眼神看向他脚下的池水:“可惜了我这一池好水。”
水系冰系一向相生相伴不可分割,池意偏偏知道一个没什么用的水冰法,过于干净的水,温度哪怕到了冰点,也不会结冰,但若有涟漪震于其中,便会在几瞬之间成晶。
地牢,就是用来关押罪犯,条件阴暗是为了给犯人心理上的压制,池意是树,所以不喜欢太暗,地牢就开了个天窗亮了一些。
为了补救,池意就添了这些水,又干净又可使地牢潮湿阴冷,一举两得。
不过,池意眼神轻飘飘的看过被冻在水池中的朱厌,现在是一举三得了。
文潇双指推开卓翼宸快杵到自己面前的剑,弱弱道:“那你们两个拔剑干什么?”
眼神飘忽一下,池意确实对朱厌有防备,但他被冻住也确实是意料之外,池意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卓翼宸不明显的笑了下,也收回了剑:小池心虚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眼神一转,卓翼宸似笑非笑:“看来,猴子的确不如人聪明。”
朱厌挣扎着,脸都憋红了,调动全身修为,池意和卓翼宸又戒备起来,却听见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猿!我是白猿!”
几个人同时嗤笑出声,卓翼宸冷嘲热讽:“猴子就是猴子,哪怕是白色的猴子,也一样。”
冰被朱厌催化了一部分,水滴聚集在衣袍角出,滴落而下。
帷幔深处,一滴水滴落到正安睡着的女子脸上,惊醒了她,水气潮湿,一声惊雷,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一个人影挂在房梁上。
尖叫出声,冷静下来,人影无影无踪,似乎只是一场噩梦,床榻上却多了一样东西——聘书。
文字一个个亮于其上:“五月初七,水鬼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