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步走了过去，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加快脚步。那一刻你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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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笔记本和录音笔的动作一顿，你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人，“邓首席，你说你知道什么？”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被戳破，偏偏当事人还在嘴硬，不愿意承认。
“我说我知道你来做什么……”邓放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眼神在你身上停留了一秒，发现你在看他后，又不自在地移开了。
“邓首席，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是来做什么的。”
“我的上级交代过。”
“哦~是这样啊~”
微微前倾的身体，看向他的眼神，语调中的一丝调笑，好像弄得邓放更觉得尴尬了，连笔都没有拿稳，啪的一声直接掉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你看着邓放的模样和行为，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是从所未有的放松和喜悦。突然觉得，骆欢说的话可以当真的，邓放可能就是故意装不认识你。
那既然他要装不认识你，你就陪他演好了。
“那邓首席，我们开始吧？”
“嗯。”
……
这次加上上次对邓放的采访，试飞首席这边的材料基本是够了。你整理好音视频素材，就起了身。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撒在邓放身上，给他宽厚的身影镀了一层金闪闪的光，站起来的你，刚好能看见。
“邓首席，快到中午了，要去吃饭吗，我们可以一起。”
“不用了。”头也没抬。
“那你能带我去食堂么，第一次来，还不认识路。”你没有泄气，看着邓放的头顶，缓缓说道。
你的角度看不到邓放此刻的表情，也看不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刚想抬起头，
“那……”
“——姐，要去吃饭么？李梦然和老高已经去了。”
张渝州站在首席办公室门口，看向你。你有些尴尬，发现邓放连头都没抬后，只好理了理衣服，先走了。
微微握紧的拳头，在无人发现的桌角。
试飞院的食堂很大，菜品也多种多样。你和张渝州买好饭后就跟李梦然、老高坐在一桌。饭都吃了一半，你也没看到邓放的身影，直到夏鹏飞和另一个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的男人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嗨，——记者，你们也吃饭呢，咱试飞院的饭菜不错吧？”
“不错不错，很好吃。”李梦然接了话。
你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老高说，“老高，整个试飞院的一个大体环境你们都拍好了吗？”
“拍好了，下午就能拿回去让他们先开始做了。”
“巧了，我也姓高。”跟着夏鹏飞的那个男人开了口，看样子，应该和他们一样是试飞员。
“——记者，你看我外貌，你觉得我叫什么。”
四个人都一脸懵地看着那个自带谐星气质的男人，果然他的下一句话也没有让人失望。
“英俊呐，这么明显，我叫高英俊。”
夏鹏飞轻嗤一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李梦然他们几个已经笑的肩膀都在颤抖，只有你努力压了压一直想翘起的嘴角，摆出一副正经样子，还特别捧场地说人如其名。
“你们首席不来吃饭么。”眼看食堂的人都快走完了，你忍不住问了问身旁的夏鹏飞。
“他要来，不过一般都来得晚。平时训练他都会比我们多训练半个小时，这会儿估计快来了吧。”
“不过——记者，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关心我们首席诶。”夏鹏飞一脸八卦地看着你，眼里都是打趣的样子。
虽然可能你的心思很明显，不过还是不太习惯被人打趣，你用手捏了捏脖子，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刚好就看到了来食堂吃饭的邓放。
和你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一瞬后，他先移开了，去到窗口打好饭后就在一张空桌上坐下。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像你们这边好几个人，还闹哄哄的。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地扒着碗里的饭。还是像年少时那样，话不多，但很专注。
才过了几分钟，邓放就已经吃完饭站起来准备离开了。走到你们这桌旁边的时候，他看了你一眼，准确的说，是看了你身旁的夏鹏飞和斜对面的高英俊一眼。
“你们两个再吃不完饭下午就加训。”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身旁两个和邓放差不多体型的男人直接一个颤栗，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向你们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端着餐具跟着邓放走了。
……
夜里，你和负责后期剪辑的同事商量好纪录片的内容后，已经快12点了，但你没有什么睡意，于是走到阳台去吹晚风。
你拿出手机，不受控制般就点开了F的头像，想给他发消息。但突然回过神，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这个微信他还有没有在用，联系方式应该已经换了吧……
第二天，照常来到试飞院。但你们发现了今天的试飞院和以前有些不同，训练室里只有几个新兵，没有夏鹏飞他们的身影，你也没有在首席办公室看见邓放。
幸好今天的任务是拍摄试飞院其它的工作人员，因此你也没有太在意。你和李梦然负责航医部分，所以来到了试飞院航医的办公室。进门后，你看到了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她看见你后就对你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过年时候看见的年画娃娃一样。
“你们是来拍摄的记者吧。”
“您好，我叫——，她是李梦然。”
“您好，我叫艾妤。”
艾妤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你觉得，她是真的很像一个年画娃娃。
“——呀，能不能把我拍好看一点。”
“好。”你忍不住笑了笑。
航医部分除了拍摄艾妤以外，你们还对沈天然也进行了深度访问。从她们的采访中才了解航医主要负责飞行前体检和健康管理，确保执行任务的空勤人员身体指标达到执勤标准。
又从一个方面了解到试飞员的辛苦与付出。
“雷宇他们快回来了吧？”艾妤看向沈天然。
“应该快了。”沈天然从窗边望下去，似乎在看什么。
砰砰砰。
航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随后走进来一个男人，模样有些清秀但不失帅气。不过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看向沈天然。
沈天然也看向他，眼里渐渐染上笑意。
很明显的一对，你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磁场，很识趣地拿起摄像机就出去了，还有艾妤、李梦然一起。
艾妤是个自来熟，哪怕跟你第一次见面，也能完全不冷场，和你聊了很多。你们从航医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并肩走着，在楼梯口的时候才碰到了夏鹏飞。你刚想问邓放在哪，旁边的艾妤倒先开了口:
“你们首席又没回来？”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这样。”
“哎。”
艾妤叹完气，突然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有个资料还在办公室，我还没整理完，——记者，下次见啊。”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跑出去了。
但你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之前的对话。
“夏鹏飞,”你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邓放在哪里啊。”
夏鹏飞看向你，顿了一会儿，才接道:“今天是我们张队的祭日，上午我们去烈士公墓祭奠他，邓放还呆在那里。从张队牺牲以后，每次祭奠他，邓放都会一个人在那呆上小半日，可能是……太思念张队了吧。”
……
“烈士公墓在阎良城外的东北塬。”
你开着车，根据夏鹏飞说的地址导航到了那里，然后拿起在路上买的花下了车。
被崇山峻岭环绕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石碑，石碑顶部是一架战斗机，而下面，刻着中国试飞烈士公墓几个字。里面安息的，是中国建立以来所有的试飞英雄。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英雄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邓放说的这句话。那时的他，还是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疏导着纠结学文还是学理的少女。
你走上那又高又长的台阶，像是借着这段路，走过了无数试飞英雄曾经走过的路，感受了他们为中国所做出的巨大奉献。
空地上面，是一片碑林。
你缓缓走到离你最近的那一块石碑面前，上面刻着牺牲试飞员的名字、生卒年月、事迹等内容。
一排还未看完，你已经泪流满面。石碑上的他们，是国家的英雄，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普通人呢。他们可能是父母的孩子，可能是妻子的丈夫，也可能是孩子的父亲，但是为了国家，最后长眠于此，哪怕后人不会记得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
你深刻地感受到了，邓放所说的英雄的代价。
你仔细地看着每一块石碑，用手中的摄像机拍摄下来，像是要永远地铭记他们一样。
走过一排碑林后，你终于在角落发现了邓放。
他们今天穿的都是正式的空军军装。
深蓝色，是大海的颜色，也是天空的颜色。
邓放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石碑，好像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你的世界太安静，所以我放轻了脚步，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你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脚，慢慢走过去。
但没走几步，邓放就发现你了。他皱着眉，在看清来人后，才舒展了些。
“邓放，你怎么还是喜欢皱眉头，小心变老头啊。”
说话的同时，你快步走了过去，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加快脚步。那一刻你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走到邓放的身旁后，你看向那座石碑——试飞英雄张挺。然后将手中抱的那束花，放在了面前的石碑旁边。
邓放看着你的动作，一直到你起了身之后，才出了声: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拍摄啊。”你不以为然地说，仿佛那个听到邓放一个人呆在这里就直接开车过来的人不是你。
“邓放”，你看向身边的人，“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跟我说的飞行的魅力是什么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你心里也有点忐忑，可能你大概率能确定他在装不认识你，但你不知道他想装多久。可你知道，你演不下去了，在看到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和皱起的眉头时，就演不下去了。
这层窗户纸，就由你来捅破吧。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正当你打算放弃，换个话题时:
“是它的高度。”
“飞机是靠动力克服空气阻力获得速度,以速度获得升力，从而达到想要的高度。”
你有些眼热，他都记得，他没有忘，你也没有忘。
“飞行，是每一个试飞员的心脏。张队这一生处理过很多重大飞行险情，他为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他达到了他的高度”，你忍住泪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难过，因为像父亲一般的他也离开了。但我相信，他也会和你爸爸一样，化作蓝天的一道道尾迹云，指引你继续前行，去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
“所以邓放，你可以脆弱，但我也希望，你可以坚强起来。如果你想他们了，就抬头望望天空吧。”
女孩的脸庞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稚嫩，但笑容，依然如初遇那般温暖、有力量。
邓放看向你，眉头终于没有那么皱了。甚至，眼里还带了一点笑意，语气也变得温柔:
“我知道。”
“我会成为他们，甚至超越他们。但我不是为了做英雄，而是让更多人，不去成为这样的英雄，我要让所有兄弟们，都平安回家。”
少年不善言辞，但谈起理想时，眼里是有光的。
而现在，他已经成长为男人，也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依然保持着一颗滚烫的心。
时光荏苒，但他一直都未曾改变。
……
回去的时候，是邓放开的你的车，你坐在副驾驶。
你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脑子里想着纪录片的制作，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瞟了你好几眼、欲言又止的男人。
“——。”
“嗯？”
“快一点了，要不要先去吃个午饭再回去。”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握紧，暴露了那人的紧张。
“邓首席是要请我吃饭吗？”你侧过身，看向邓放。
“嗯。”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根本不敢看你。
“难得邓首席这么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你笑着看向他，在发现邓放的嘴角也有了笑意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
你们进了一家西安本地饭馆。邓放点了几个菜后就把菜单递给你，你发现自己想吃的都被邓放点过了，于是直接把菜单给了服务员。
你从小生活在南方，口味偏辣，可以说是无辣不欢。而邓放点的菜基本都符合你的口味，因此这顿饭你吃的格外的香。
吃完饭后，你们又继续开车回试飞院。一路上很安静，你有些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邓放看着你熟睡的侧脸，轻轻把座椅调低了些，让你睡得更舒服。
到试飞院门口的时候，你还没有醒，邓放也不忍心叫醒你，盯着你的睡颜看了好久，才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小心地整理黏在你脸颊的碎发，眼里尽是你未曾看见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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