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

“二楼和三楼是正字辈的安息之所，爹娘的棺椁就在三楼。”张玄策拉着海棠踏上石台。

他掌心按在雕刻着麒麟兽首的凸起处，兽首眼瞳突然闪过幽光，整座平台发出老旧齿轮转动的“吱呀”声，缓缓向上升起。

随着平台的震动，张玄策继续说道：“早些年二楼放的是复制人的铁皮俑，里面的复制人已经变成了妖物。而三楼则悬着族人的断手还有部分棺木。师傅带我去八楼看过复制人的制造……“他摇摇头，“是我上世魔族制造魔兵的手法，稍有不慎就会失控。后来我带着他们用镇邪符箓封印铁皮俑，沉入岩浆彻底销毁，连同那邪性的玉脉母体也一并焚毁了。只保留了少数稳定的复制体样本……”

海棠倚着石台边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斑驳的石纹，目光扫过缓缓掠过的石壁：“当年的事我略有耳闻。”

“我研究了复制人的生成，发现有更好的替代。那玉脉母体渗出的玉液和洗仙池褪去修士转换成仙体类似，只不过前者充满了诡异阴邪的负能量，而后者……能按照灵魂塑造肉体。”张玄策说话时，手指间的纳戒显出，闪过微光。

海棠挑眉看着他的手：“你有洗仙池？”见他点头，又促狭一笑，“老实交代，纳戒封印全开后，里面藏了多少宝贝？”

张玄策孩子气的笑：“整理时自己都吓一跳，光是升仙台洗仙池的灵髓液泉眼就有整整一汪。只要将它与本地灵气地脉相连，打上世界烙印，就能化为张家专属的洗仙池。生成的灵髓不仅能为魂体塑型，还能调配出滋养肉身的丹药。”

海棠眸光骤亮，“这倒是不错。”洪荒世界的天材地宝虽多，却大多蕴含狂暴能量，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莫冥世界的灵物显然更温和，若能善加利用......

就在这时，石台猛地一顿，寒意裹挟着陈年朽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昏黄的壁灯在石壁投下摇晃的光晕，只见眼前长廊蜿蜒，一间间墓室整齐排列以木头围栏分隔，所有的隔间都关着门，窗户上糊着黑色的纸，完全看不到里面，只有每扇门上都挂着褪色的木牌，张正南，张正曲.....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张家尘封的往事。

“看看爹娘吗？”他问，“他们再这一层最中间的位置，睡在正字辈族长的棺椁周围。”

海棠摇头，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只是我苏醒的太晚……还是别打扰他们。”

张玄策也沉默了，相对于海棠直到一年前完全觉醒了记忆，他想起的那些比她早许多年。但光有记忆没有修为神魂还受损严重，世界灵气稀薄，在这个以规矩严明的张家四五岁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那年他正坐在自己家的台阶思考着去哪里吃饭，父母跟着族长出门一去就是好几年，他跟着叔叔吃住，只是今天叔叔也不在家。族内膳堂的饭食都是定时定量的，今天他功课做完也错过了午膳，只能回家找一找能吃的，最后只得坐着盯着园中的落叶发呆。

阳光晒得石砖发烫，晒得他眼晕，恍惚间，冰凉的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他看见月光浸透祠堂，爹娘躺在雕花棺椁里，面容安详却再无生机。祠堂内逐渐黯淡的族谱，本该属于张家的金光正化作缕缕青烟，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冷汗浸透了孩童单薄的里衣，他踉跄着扶住石柱，却发现掌心残留的温热与记忆里棺木的寒意形成刺痛的反差。

此后的日子，那些零散的画面像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

深夜里，他蜷缩在榻上，数着房梁上蜿蜒的裂痕，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秘密，却无人可诉。

六岁那年，族长将他领进古楼。推开木门的瞬间，檀香扑面而来。烛光摇曳中，他又看见三岁时让他心悸的女孩——海棠正倚在她母亲膝头，旁边放着武器和行囊，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再看着她母亲盛满坚毅澄澈以及隐晦的担忧。

而在未来的画面里，同样的位置却躺着两具僵硬的躯体。他浑身发抖，鬼使神差地抓住那心底一直叫嚣熟悉的女孩的手腕，急切地想说出那些。

海棠……

话语未出，天地骤然轰鸣，海棠突然口鼻沁血瘫软在地，他自己也被反噬的力量震得七窍流血。

直到现在，每次想起那段日子，他的胸口还会泛起钝痛。那时的他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小虫子，明明看得见危机，听得懂秘密，却连挪动一片衣角的力气都没有。

他和海棠再床上躺了三天，再醒来海棠的母亲也出门了，师傅留在族地教导他们。他发现未来的画面就会像走马灯四的眼前乱转，靠近海棠后却安静得像口枯井。张家流失的气运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也放慢了流速，一切似乎恢复到了美好的模样……

~~~~~~~~~~~~~~~~

他们静静站了一会又踏上那个石台，随着一阵轻微震动，石台缓缓升到五楼。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看出几个黑乎乎的方形轮廓，也不知道堆着什么东西。

这五层是张家的藏宝室，里面存着不少宝贝，从古代字画到瓷器摆件应有尽有。不过这些可不是普通古董，每样都带着点神奇本事。

张玄策冲空中打个响指，四盏黑白色宫灯飞了出来，悬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

"主人！好久没见啦！"灯笼晃来晃去，传出奶声奶气的说话声。

"古楼，咱们回家了？我来照亮！"

"不行！该我先来！"

四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活像四只斗架的小公鸡。

张玄策看海棠皱起眉头，随手打个手势，宫灯们突然全都安静下来，蔫头耷脑地排成一排。

"别闹了，前面带路。"他吩咐道。

海棠拉着张玄策向着里面走去，一眼就看到了一面宽四尺多，高六尺的大铜镜，看似青铜材质，威严肃穆却通体泛着骨质冷感的微光，这是照骨镜，专照“真相，”照人显倒骨，照鬼显形，专破各种幻阵。

"这镜子真能照骨头？"

海棠走近，指尖刚要触到冰凉的镜面就被张玄策拦住。他从镜座暗格里抽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展开时沙沙作响："这是秦王照骨镜，当年楚汉争霸，张家先祖帮刘邦平定天下，这就是他送来的谢礼。"

海棠凑近细看，竹简上的字迹早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已经统一中原的皇帝还自称汉中王的谨慎恭敬。

"你再看这个。"张玄策又翻出另一卷记载，"昆明池玉石鱼，汉武帝晚年派人求长生药，族里商量后，送去了玉俑和尸鳖丹。"

他话音未落，海棠就指着泛黄的纸页追问："后来他吃了吗？"

"没吃。"张玄策摇摇头，指尖划过记载的批注，"当时族人把丹药的利弊说得清清楚楚，需要穿上玉俑沉睡二千年……皇帝纠结了许多时日，结果这药......"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知被谁偷着服了，没多久就爆发了巫蛊之祸。"

说起那玉石鱼，据古书记载，是用昆仑羊脂玉雕成的三寸长鱼。鱼眼嵌着夜明珠，鱼尾缀着南海鲛人泪凝成的珠子，在月光下通体透亮，鳞片上还刻着《太初历》星图。神奇的是，只要放进水里，这玉鱼就会顺着水流游动，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银光，活像真鱼在水里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