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念

不知是不是失语的缘故，嬴政现在一点都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就往白起身上砸。

白起眼疾手快，接住了。嬴政就好像找到了宣泄口，将近几日的愤怒不满委屈通通撒在白起身上，什么都往他身上砸。

扔到最后，白起都一言不发，嬴政的嘴一直在动，但白起不懂唇语，一句也没懂。等他停手时，白起注意到他眼眶居然红了，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躺下了，还用被褥蒙住头。

白起起身打算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把地上的瓷器碎片打扫干净。

养心殿门口的侍卫都被有意调走了，所以只能由白起来守着，嬴政有事也只能让白起来做。

徐福在暗中监视着一切，回去找芈月禀报。

一切发展都在顺从芈月的心意。

在嬴政痊愈之前，养心殿周围除了白起就别无他人。白起会把一日三餐送来，会把奏折抱来，还会去给嬴政煎药。别人能干的事情他都干了，照顾嬴政算得上是无微不至。

但是白起说话的次数，掰着手指也能数出来。嬴政知道他来照顾自己是芈月的意思，对此他也不过问，反正料定他也不会说。

太无聊的时候嬴政会突发奇想逗一逗白起，比如坏笑着找出一本很旧的书给白起看，见他一脸正经的翻开，紧接着是疑惑不解，再然后就是把书猛地合上，然后还要红着脸告诉嬴政这些书少看为好。

这几日虽然不能说话，嬴政每日却很高兴，似乎已经忘记那白起同芈月之间还未知的阴谋，也忘了自己的公孙将军早已死去。白起会陪着他用膳，会同他练剑，好似那白起从未离开自己，以至于自己把他当成了他，对他的一颦一笑都甘之如饴。

直到失语痊愈，嬴政仿佛从幻梦中惊醒。

他又变回了那整日冷脸相迎的皇帝，而白起，也还是那武将。

而不是自己的大将军。

新年很快就到来，宫里又开始忙碌起来，嬴政倒是出乎意料地清闲了许多，以前每逢过年都会忙的昏天黑地的。正在疑惑不解之际，一个人的到来解开了谜底。

白起来找嬴政，说想随嬴政一起去城中同游。嬴政本想万般推辞，但突然想到肯定又是芈月的安排时，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难怪没有什么奏折，原来是被芈月处理了。

距离除夕宴还早，嬴政便换了一身常服与白起出宫。

玄雍城内也是热闹非凡，嬴政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对一些老旧事物还是觉得新奇。白起只是安静的跟在嬴政身后，一言不发。

嬴政去看一些小摊贩时白起只会站在一旁等着他，越看越像回到了从前。

可惜回不去了。

“阿起！”

一声呼喊，白起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头看去，嬴政已经走出老远，正等着自己。

“阿政…”白起呢喃道，迅速朝嬴政的方向跑去。

等白起小跑到跟前，嬴政想说的话又堵在嘴边，最终咽了下去，眼里流露出几分失落，继续默默地往前走。

逛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除夕宴就快开始，可以回宫了。

白起突然拉住嬴政的手，目光移向河边。

“陛下，我们也去放个河灯吧。”

嬴政沉思一阵，不想扰了这份兴致，点头应允。

白起去买了两个河灯，冲着嬴政一笑，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放河灯这种事，嬴政每年都干过，还都是跟着白……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蹲在河岸边上看着灯渐渐远去。

回宫的路上白起好几次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嬴政去参加除夕宴，白起只能独自站在御花园的水榭里吹晚风。

回头看去，在那御花园的草丛里与他一起抓蛐蛐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月亮拨开云雾，冰面在月亮里闪闪发亮，雪早已为御花园裹上银装，梅花随着风传来阵阵幽香。大殿内欢声笑语，宫外也传来阵阵爆竹响。

自己就适合独自一人。

“阿起…”

是幻听吗？

“阿起…”

不会是思念成疾吧。

“阿起…！”

白起猛然回过头去，在月光照耀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披着厚重的白色披风，正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再近些时，白起才看清来人居然是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