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中悄然滑过。静康公主依旧常去慈恩寺,归来后言语间对空明法师的推崇与日俱增。陈乐安几番试探,见妹妹虽情根暗种,言行尚在规矩之内,只得将忧虑暂且压下,只盼她能早日悟透这镜花水月的虚妄。
然而,该来的风暴终究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
那是一个寻常的清晨,刘彦下朝后一反常态,马蹄声急如星火,直奔公主府而来。他甚至不及更换朝服,步履匆匆闯入陈乐安书房,眉宇间笼罩着罕见的阴霾。
"殿下!"他挥退左右,声音沙哑沉重,"出大事了!静康公主与空明法师的事被人密奏到御前了!证据确凿,有书信和贴身信物。陛下勃然大怒,已下旨将辩机打入天牢,判了腰斩之刑!静康公主也被禁足宫中听候发落。"
"腰斩"二字如惊雷炸响。陈乐安眼前一黑,扶住桌案才未倒下。指尖瞬间冰凉,血色尽褪。她最恐惧的噩梦,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成真。
"备马!"她声音颤抖,几乎语不成调,"我要立即入宫!"
"殿下!"刘彦紧抓她的手臂,剑眉紧锁,"陛下正在盛怒之巅,此时前去只怕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引火烧身啊!"
"那是我妹妹!"陈乐安猛地抬头,目光决绝如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就算救不了,我也要陪在她身边!"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必须去!"
刘彦深知陈乐安外柔内刚的性子,见她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沉重一叹:"一切小心,万勿与陛下正面冲突。"
陈乐安匆匆换上朝服,马车以最快速度驶向皇城。宸晖殿外,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远远地,她便听到了静康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昔日明艳活泼的静康公主陈乐瑶此刻披头散发,跪在冰冷坚硬的汉白玉石阶上,宫装凌乱,额前早已皮开肉绽。她不住以头抢地,泪水混着血水蜿蜒而下,模样凄惨无比。
"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不知廉耻迷惑了他!女儿愿受千刀万剐,只求您放过空明!父皇——!"
声声哀嚎如杜鹃啼血。沉重殿门紧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陈乐安快步上前,毫不犹豫提起繁复裙摆,屈膝跪倒在妹妹身边。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那因极度悲伤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父皇!乐安求见!"她仰起头,清晰地向殿内传话,"此事关乎天家体统与颜面,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
殿内依旧死寂,只有静康公主破碎的哭泣在空旷殿前回响。
陈乐安不肯放弃,她跪直身子,言辞恳切地分析利害,陈述若以酷刑处置必将震动朝野,更损皇家清誉。她恳求皇帝念及父女之情,哪怕将空明法师流放边远,也好过血腥屠戮。她甚至提出,愿以自己所有俸禄和商铺收益作为担保。
然而,此时的皇帝深感皇室尊严被践踏,唯有最严厉的惩罚才能震慑世人。任何理性的分析、情感的哀求,在盛怒的帝王心术前都苍白无力。
最终,一名御前总管太监手持圣旨面无表情地走出,用尖利嗓音宣读最终判决:妖僧空明,秽乱宫廷,惑乱公主,罪大恶极,判腰斩之刑,即刻执行。静康公主陈乐瑶禁足寝宫,无诏不得出。
"腰斩......"静康公主听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猛地挣脱陈乐安的怀抱,朝着厚重殿门狠狠撞去!
"乐瑶!"陈乐安与宫人骇然失色,拼死拉住她。静康公主挣扎几下,终是气力耗尽,软软晕倒在陈乐安怀中,如同枝头凋零的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