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天启城平静了一段时间,可所有人都知道,天启城的风雨从来没有真正停歇过。
西风渐渐,落雪消融,冬日如同山顶白雪一般消逝。渐渐的,有东风吹了过来,吹开星星点点细小的绿芽。
春天快到了。
永安王府。
雷无桀重重地叹了口气:“萧瑟,又一件大事过去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安静一段时日了吧?”
叶若依笑了笑:“大概吧,这一次几家都没有得手,也被伤了元气,是该休息休息了。”
萧瑟却坐在门口,望着天,幽幽地说道:“这天启城的风雨,何尝真正的停过呢。”
此时林浅和唐莲走进来,正正好听见萧瑟的言语,撇了撇嘴,嫌弃道:“萧王爷,别悲秋伤春了,难得麻烦事了解了新麻烦还没来,不趁机松快松快,反倒说这些晦气话,真不会说话。”
萧瑟轻啧了一声,站了起来,捋了捋袖子:“就你会说话。一张嘴比唐门的毒还要狠。”
“彼此彼此。”
林浅几人踏入厅中,雷无桀吸了吸鼻子,憨笑问道:“大师兄,林姑娘,你们去哪了,怎么身上一股酒香味?”
边说边凑到唐莲身边左右嗅了嗅。
唐莲一只手把雷无桀凑近的头推开:“你好灵的鼻子。这是碉楼小筑秋露白的味道,师妹说这是整个天启最好的酒,特意带了三坛回来,打算今晚一起小酌几杯,庆祝我们又完成了一件大事。”
雷无桀一听有酒,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哇好哇,我就知道大师兄最疼我了。林姑娘也真是贴心,知道我喜欢喝酒,还特意带了回来。”
叶若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就知道喝酒,小心喝成了酒桶。”
雷无桀嘿嘿一笑:“若依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喝酒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痛快。人生在世,哪能不喝酒呢?”
萧瑟瞥了他一眼:“碉楼小筑的秋露白千金难求一坛,而且每日只售一坛,三坛可不容易得,你还想喝个痛快,做梦呢?”
林浅摆手笑道:“酒虽难得,相聚却更难得,不必心疼。今日无事,等会请千落过来,晚间明月清风,如此好风光,咱们自当痛饮!”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赞同。萧瑟轻叹一声,心中的忧虑似乎也被这即将到来的欢聚所冲淡,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吧。”
夜晚,游廊外湖水静谧,倒映天边明月皎皎。
东风过,湖面泛起粼粼光彩,将岸上欢聚众人的倒影搅成一片一片。
唐莲从袖中取出三坛秋露白,轻轻放在桌上,那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厅堂,令人垂涎欲滴。雷无桀早已迫不及待,搓着双手,眼睛紧紧盯着那几坛美酒。
司空千落见状,笑得欢:“雷无桀,你这副模样,倒像是几辈子没喝过酒似的。放心,今晚让你喝个够。”
众人围坐一堂,月色如水,清风拂面,秋露白的醇香在唇齿间回荡。他们谈天说地,笑声连连,仿佛将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
萧瑟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无论天启城的风雨如何变幻,只要他们还在,这份情谊便永远不会改变。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染了绯色,雷无桀起哄着追问唐莲怎么还不把“复活”的消息知会美人庄的天女蕊,惹得老实人大师兄脸色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一时酒意上头,不知怎得提起一生志向,便豪气干云,喋喋不休起来。
雷无桀当即饮尽杯中烈酒,昂首挺胸,语气比酒还热烈几分:“我雷无桀,自当醉酒高歌,快意江湖,做这世间一等一的自由剑客。惩奸除恶,扶危济困,才不负在这世上走一遭!”
司空千落拍手叫好:“好!有志气,不愧是我们雪月城的人!”
唐莲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向往:“我自小便入了唐门,一生所学皆是为了守护唐门,守护雪月城。我只希望我在意的人和事,都能顺遂。”
叶若依温婉一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见见你们口中的江湖。”
雷无桀立刻拍了拍胸膛,豪气道:“有我在,若依姑娘一定能得偿所愿。”
萧瑟无奈地笑了一声,半杯清酒滑入喉咙,明明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味道,现在却莫名觉得更醇厚清冽许多。
“萧瑟,你呢?”一只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萧瑟看向手的主人,司空千落腮边蒙着淡粉,眸光映着三分月色,专注地瞧着他。
萧瑟微微攥紧了酒杯。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司空千落追问。
“……没想过。”片刻后,萧瑟才回道。
夜深了,酒宴散去,众人相携回房,唯独林浅趁夜色策马离府,回了自己的府宅。
“小姐,客人在正厅等候。”
正厅之内,烛火明亮。
瑾仙一身绿色常服,玉冠束发,腰间挎风雪剑,静静地坐在灯下品茶。
“我府上的茶如何?”林浅撩袍落座在他对侧,随手执起面前他刚烹好的茶饮了一口。
“上好的洛阳白牡丹茶,自然差不到哪去。”瑾仙吹了吹热汽,闻见林浅身上没散尽的酒味,“只是用来醒酒未免暴殄天物。”
林浅嗤笑一声,接着抿了一口:“当初洛阳城里你请我喝的白牡丹茶不是一样用来解酒了,也不差这一回。”
瑾仙无奈地叹气:“这次多谢你的帮忙。我来这是想告诉你,火器营有进展了。”
“嗯?”林浅挑了挑眉,“皇帝告诉你的?”
瑾仙点头:“或许再过几个月,边关的琅琊军就能用上了。陛下的意思是,等战事过了,为你封爵。”
林浅其实很想说皇帝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都不一定,但忍住了,扯出一个假笑:“真是皇恩浩荡。”
“如今三位皇子为了帝位争斗不断,你既然有陛下的保证,这些日子还是明哲保身为好。”瑾仙劝道,“以你的本事,根本不用贪所谓从龙之功。”
“我想明哲保身,可偏偏是非已经找上门来,一味躲是躲不过去了。”林浅无奈,“天启城已经不是我想离开就能轻易离开的了。”
瑾仙静默,接着不再言语,慢慢饮了一杯茶,起身:“保重。”
“保重。”林浅抬眸。
瑾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