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灵枢看着半天归月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翻过，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哀求与悲痛：“殿下，我们回华胥吧，回华胥好好休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好不好？这里的纷纷扰扰，实在不该由您来承受。”

　　归月缓缓抬手，轻柔地擦去灵枢脸上的泪水，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坚定。“我放心不下玱玹啊，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至少等到他不是一个人了，我才能放心。我答应过珩姨，会保护好小夭，答应过玱玹会一辈子陪着他，不知不觉我都答应过这么多人了。”

　　灵枢泣不成声，“殿下，您已经为他们做了太多，您太累了，该为自己想想了。”

　　正在此时，阿念和小夭交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归月拿起一旁的大氅走出去，刚踏出房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冰冷的刀片般刮过脸颊。远处的山峦在白雪的覆盖下，宛如沉睡的巨兽，寂静而肃穆。

　　院子里，阿念和小夭站在一棵落满积雪的树下，两人的身影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单薄。

　　阿念晃着小夭的手臂，央求着小夭陪她去看玱玹，小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往日小夭总要逗阿念几句，二人定会吵得面红耳赤，说话间小夭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直接吐出一大口血，阿念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夭摇摇欲坠，自己的双手在空气中无助地挥舞着。

　　就在小夭即将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刹那，归月如一道闪电般迅速掠至小夭身旁。雪地上，归月的脚步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在小夭倒地的瞬间稳稳地接住了她，大氅顺势裹在了小夭身上，带来丝丝温暖。小夭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归月怀中，如同失去了生命的布娃娃。

　　归月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轻声呼唤着小夭的名字：“小夭，小夭，你怎么了？”小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阿念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正说着话，她突然就……”她的声音颤抖着，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怕阿念，不是你的错，来帮我把你姐姐扶到屋里去。”归月温声安慰着阿念，“灵枢，你去把玱玹找来。”

　　阿念帮着归月把小夭扶到床上，归月迅速为小夭探查脉象，片刻后，她的脸色越发凝重，心中暗自思忖着小夭的病情。

　　玱玹匆忙赶来，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带着满心的焦急与关切。“怎么了？小夭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慌。

　　归月冷着脸质问道：“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小夭她都这样了！”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对小夭病情被隐瞒的不满，也是对玱玹的失望。

　　玱玹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又被担忧所取代。“我……我不想让你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归月冷哼一声，“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吗？玱玹到底是你成亲重要，还是小夭更重要？”她的眼神中满是质问与失望，仿佛一道利刃直直地刺向玱玹。

　　那目光中的情绪复杂而浓烈，有对小夭病情的焦灼，有对玱玹隐瞒的愤怒，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话到嘴边她收了回去，本来她想问成亲重要还是她重要的。可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幼稚，木已成舟，问了又如何呢？问了就能改变吗？问了她和玱玹就能在一起吗？

　　归月的眼神黯淡下来，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默默地看着小夭苍白的面容，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她想起了曾经与玱玹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玱玹眼里满是震惊，那震惊中又夹杂着被误解的委屈。“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我什么心情你不清楚吗？要是有办法，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玱玹听得出归月的画外音，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要是自己有足够的权势地位，他一定会娶归月为妻，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改变数万年的规矩。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紧张的氛围如厚重的乌云般笼罩着每个人。

　　归月别过头去，不愿再看玱玹的脸。她的心中满是怒火与担忧，为小夭的病情，也为玱玹的隐瞒。

　　玱玹看着归月冷漠的侧脸，心中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难以消除归月心中的悲伤。

　　沉默片刻后，玱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归月，我从未想过在任何事物之间做选择。小夭是我的妹妹，我自然希望她安好。你明白的，你最明白我，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也只能是你。而成亲，那也并非我之愿。你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你担心，才隐瞒了小夭的病情，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归月微微一颤，心中那原本坚硬的壁垒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看着玱玹，那熟悉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无奈，还有那深深隐藏着的深情。

　　可是想到王母和西炎王的话，她张了张嘴没有说一句话，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握上小夭的手，点点温暖的灵力在她周围弥漫开来，那柔和的光芒如同春日的暖阳，缓缓地滋养着小夭。小夭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归月收回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阿念，你照顾好小夭。”说罢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未再看玱玹一眼。她的身影决绝而孤独，如同一片在风中飘荡的落叶，不知将落向何方。

　　玱玹望着归月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要追上去，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知道，归月心中的结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开。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远去，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懊悔。

　　归月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王母和西炎王的话语，那些话如同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和玱玹之间的感情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让她无法挣脱。

　　那日她受王母之邀而去玉山。王母一袭素衣，银发如雪，气质清冷而高贵。归月站在王母面前，心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王母看着归月，良久未说一句话，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归月越发忐忑。

　　终于，王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流淌：“归月，你看着玉山下的大荒有何感想？”

　　归月微微一怔，转头望向山下那广袤无垠的大地，沉吟片刻后说道：“大荒辽阔，百姓众多，既有着繁华盛景，也有着沧桑苦难。”

　　王母微微点头，眼神却更加深邃。“你可知，为何华胥永不和王族联姻？”

　　归月已经猜到王母想要说什么了，她不想认命，“若这个人可是保大荒太平，这不与我的使命违背，我可爱万民，也可爱一人。”

　　王母料到她会如此说，微微眯起双眸，神色凝重道：“归月，你太天真了。王族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情感结合，那背后牵扯着无数的利益与权谋。你与玱玹在一起，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甚至可能引发大乱。你身负守护大荒之责，岂能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你口口声声说爱万民，可当你的爱成为祸乱之源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王母顿了顿，继续说道：“华胥瑶的事情在前，你心里有疑问，我如今都告诉你。你不是华胥瑶的女儿，她说得没错，你是女娲大帝用自己的神魂和伏羲大帝精血所造。遥想当年，华胥瑶为了一个人类不惜牺牲一切。她深陷情爱之中，无法自拔，为了能让那个凡人复活，她竟不顾一切想要偷盗女娲石。此等举动，被有心人利用，使得华胥遭到重创。那一场风波过后，许多族人不再信任华胥神族一脉，纷纷出走。华胥神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为了挽救这一局面，他们创造了你。

　　你身负着重大的使命，你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延续华胥神族的荣耀，更是为了守护大荒。你不能被儿女私情所牵绊，尤其是与王族之人的感情，那只会带来无尽的灾难。归月，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不可重蹈华胥瑶的覆辙。”

　　归月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如此沉重的使命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望着王母，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王母微微叹息，那叹息声仿佛自远古而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与凝重。“归月，你的身负上古灵力，又有两个神器，这让他们忌惮。你的力量太过强大，在这乱世之中，便如同一颗璀璨却又危险的星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未来西炎，皓翎，辰荣三族必有一战，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一场关乎天下命运的大战。倘若你和玱玹在一起了，你会背弃他吗？当你的族人与他的族人兵戎相见之时，你又能保持清醒对三族等而视之吗？你可曾想过，到那时，你将面临怎样艰难的抉择？你又能否坚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被感情所左右？”

　　归月怔怔地站在那里，王母的话语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她的心上。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从未想过自己与玱玹的感情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母的问题。

　　“王母，我……我不知道。”归月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之中。她爱玱玹，这份爱深入骨髓，可她也明白自己肩负着守护大荒的使命。当爱情与责任发生冲突时，她该如何抉择？

　　王母看着归月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她知道，归月必须面对这些问题，必须做出选择。“归月，你好好想想吧。你的决定，关乎着天下苍生的命运。”说完，王母转身离去，留下归月独自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风轻轻地吹过，归月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她望着远方，那广袤的大荒仿佛在向她诉说着无尽的故事。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这片大地紧紧相连，她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