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交心

幽暗的夜空，晶朋的月。灰暗的天空没有星点，只有那一轮眼睛似的月亮慈爱的注视着人间。

明朗的月光像是一首月神编织而成的歌谣，悠长，久远，承载着记忆，模糊在了脑海。

卡尔侧躺在冰凉的床铺上，感受着那落在身上的圣洁的光芒，一时觉感倥侗。

房间里的装饰可谓优雅，一切都井井有条，恰到好处。窗纱，桌椅，就连门都充斥着满满中世纪的气息。一块木扳钉在雪白的墙面，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被红钉固定在上面。五彩斑斓的在黑暗中暗淡无光，却诉说着一段无比绚烂的回忆：就像是永不消散的烟花，在时光的尘埃中依然绽放。

卡尔睡不着，但是有一只无形的利爪，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心脏。刚才的种种一幕像摆脱不掉的幽灵，萦绕在他的心头。

人能死而复生吗？这世界真的有所谓的转生吗？那自己的母亲是否也重回了这人间呢？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的脸正对着门，自然也发现了轻轻推门而入的约瑟夫老师。

约瑟夫老师刚才去确保那个受伤的学员无恙了，他知道。人们说：每一位老师都对学生拥有着堪比父母亲情一般的爱。

他莫名开始有些羡慕了……自己在自己班上，就像一个无人注视的野鬼，四处游荡的灵魂，没有归宿之地，没有注重之人。或许那些学员与那些家乡的人一样，将自己视为异类，纷纷避之不及。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他没有反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使他放松，那或许是玫瑰的香气。他闭上眼，感受着那温热的手。

约瑟夫怎么还不睡啊？

约瑟夫老师缓缓坐在床边，像是一位关爱孩子的父亲，语气满是温柔，毫无责怪之意。

卡尔……

约瑟夫老师望着自己的口罩，或许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无时无刻要戴着它。但他没有多问，月光中，他双眼温和的眯起，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约瑟夫我想，每个人在白天都戴着面具，而夜晚每次都能温婉的卸下每个人的伪装。

卡尔……

约瑟夫老师语气真挚，语气像是在发起一场宴会的邀请：

约瑟夫不知，卡尔同学可否愿意与我交换一个秘密呢？

卡尔被这句话激得莫名警惕，他屏住呼吸，支支吾吾出了一句：

卡尔您……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约瑟夫老师抬眼望向天花板，那熄灭的灯像是某个早已熄灭的念想：

约瑟夫实不相瞒，卡尔同学……

约瑟夫你让我想起了我最欣赏的学生……

卡尔那位……玛尔塔同学？

话一出口，卡尔就马上后悔了。紧接着是一大片的寂静，只能听到自己一喘一息的呼吸声，仿佛在这房间里只有自己。

约瑟夫老师点了点头，露出了苦涩的笑：

约瑟夫玛尔塔同学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反思自己。

约瑟夫她最先出现的异常，我只将其视为每个人成长时的烦恼，没有多加干预。

约瑟夫后来我才明白……何为‘积劳成疾’。

约瑟夫老师将目光收回，以一种悲痛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自己，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约瑟夫这是我第二次犯的滔天大错。

卡尔第二次？

卡尔此刻完全放下了警惕，他似乎终于放开了内心中的什么。

约瑟夫是的，第一次……我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家人……

卡尔……

卡尔对不起，请节哀……

约瑟夫老师笑了笑，像是在看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孩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约瑟夫不用道歉。

卡尔垂着头，不知怎的，像是在安慰：

卡尔我也曾经手刃了唯一爱我的家人……

约瑟夫那我们算是感同身受了。

约瑟夫老师语气像是调侃，可是其中还是能感受到隐隐的痛楚。

卡尔不……没有人能和我感同身受……

他回想到过去的种种经历，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像是一只在寻求庇护的雏鸟：

卡尔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感受……

卡尔那种罪恶……会永远伴随着我的一生。

卡尔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场灾难……每次在做梦的时候，每次在痛苦的时候……母亲惨烈的死状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

卡尔我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明明一开始……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啊……

约瑟夫我也曾问过这样的话。

听到这句话，卡尔不可思议地抬头，几乎是满眼的讶异。约瑟夫见他这个表情，也是见多了的模样：

约瑟夫在我弟弟的自杀之后，家族经历了灭顶之灾。

约瑟夫家族曾经对园长有恩，因此，我来到这里寻求庇护。从幼年成长到现在，成为了这里的老师。

约瑟夫老师深吸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

约瑟夫那场灾难已经亲人之殇曾是我的心魔，而有一段时间，我难以走出那场杀戮之灾的阴影。

约瑟夫家人惨死的场面，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就像无法中断的幻灯片……

约瑟夫我曾想过：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如果家族没有出现意外，如果弟弟没有因我而自杀，那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

约瑟夫后来，在漫长的时间以及伙伴的帮助下，我最后还是摆脱了心魔。

估计普通人听到那波折的经历，恐怕就只当看一本无关紧要的故事书罢了。但是，两人都知道——他们的过去都亲身经历过腥风血雨。

卡尔……我恐怕不行……

约瑟夫老师嘴角依旧挂着温柔：

约瑟夫不必心急，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