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川战事已起,富察皇后不愿因自己的病情贻误军情,谎称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催促着皇帝回京处理政事。弘历本就忧心金川战事,见皇后似乎确实好了一些,就下令返京,刚进入德州后不久,富察皇后因寒疾加重骤然离世。弘历命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恭奉皇太后御舟缓程回京,自己则留在德州料理皇后丧事。
永璜给永琮换好了素缟,孩子虽小却很聪明,眼睛红红的,小声地抽噎着。他抱起永琮,走向安放着皇后梓宫的芦殿,边走边问三宝:
苏青(永璜)端亲王何时到天津?
三宝大约五日后吧,王爷是骑快马赶来的。
就小太子那单薄的身子,骑快马日夜兼程地赶路那可是遭老罪了,永璜看着背对着自己守在皇后梓宫前的便宜老爹,又看看跪在旁边小小的一团,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苏青(永璜)皇阿玛,听说……永琏已经骑快马赶往天津迎驾,他……他身子本就单薄些……听闻皇额涅骤然离世的消息必定悲痛非常,儿……儿臣想着,不如带一行人去天津接应?
乾隆皇帝的背影一动不动,永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吴书来一直弓着身子立在一旁,捧着祭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来便宜老爹啥态度。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如古井无波的“去吧”。永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向皇帝告退,轻轻退出殿外。这时皇帝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大儿子远去的背影,微眯了眯眼,对吴书来叮嘱道:
弘历派去的人一是身手要好,二是嘴要严,不用太多,十个即可。
吴书来是,奴才即刻去办。
永璜回到处所后,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让春蝉装备了些饼子,水囊,拿上称手的腰刀就去牵了匹好马出来,急匆匆地赶去挑选随行的侍卫。刚到了地方还没开始挑人呢,吴书来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甩了下拂尘指了指身后的一行人,恭敬地说道:
吴书来王爷,皇上命奴才挑了这些人来,跟您一起去接应端亲王。
苏青(永璜)谢皇阿玛关怀,倒省了我不少事,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永璜只是略看了一眼那十名侍卫,就让人赶紧去给他们挑选些好马来,尽快出发去接永琏,临走前还让吴书来好好照看着永琮,告诉小豆丁大哥去接二哥了,要乖乖听皇阿玛的话云云……
吴书来回到皇帝身边后,不偏不倚地一一回禀永璜的一言一行。那十名侍卫,既是护卫也是监视,弘历的登基之路可说是顺风顺水,自然也期望他钟爱的储君如此,当然他自己给储君使绊子那叫磨炼(看吧,这就叫双标)。
永璋资质平平,不堪大用,底下几个皇子太过年幼看不出资质,真正对永琏有威胁的只有这个相差两岁又共同生活十几年之久的皇长子(永璜:我呸!老登,臭不要脸!)。废太子与直郡王争锋相对的那些年,未尝不是对大清国力的消耗。
……
永璜在天津城外十多里地的官道上接到了一脸菜色摇摇欲坠的永琏,他将人从马上抱了下来,走到一处树荫底下,给人喂了些水。他唤来守在远处的侍卫,搭了个土灶,将饼子烤软了些,吹了吹递给永琏:
苏青(永璜)我只带了些饼子,你先凑和下。歇息一会儿吧,你脸色难看得很。
永琏皇阿玛命我在天津迎驾,还是尽快出发吧,我没事的,哥哥。
苏青(永璜)御驾后日午后才到,来得及。我带着上好的伤药来,你一会抹上一点,等药干透了咱们再去驿站。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小太子那细皮嫩肉的,又不擅长时间骑马,肯定早就被磨破皮了,特意带了便宜老爹赏的金创药来,都是进上的好东西,抹上后不出一日便能好全。抹了药以后小太子是不能骑马了,永璜便让他横坐在身前,两人同乘一骑赶到最近的驿站休整。
喝了碗温热的粥,永璜觉得自己的五脏庙可算是活过来了,干巴饼子太容易噎着了。暖完了胃就叫人备水沐浴暖暖身,三月的天津夜里还是挺凉的,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永璜晚上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就和永琏一行人进了天津城等着接驾。
孝贤皇后的梓宫到达天津后并没有多作停留,很快便起程去往通州,在京的亲王以下、三品官以上齐集在此,永璋和几个皇子们也在此等候。到达通州后,孝贤皇后的梓宫便暂时安放在芦殿内,王公大臣和皇子们在梓宫前祭酒,举哀行礼。
弘历想把青雀舫运回京师保存,如此劳民伤财之举必然会引起群臣反对,永璜心知便宜老爹正沉溺于丧妻之痛,这时可听不得直臣上谏那一套,生怕永璋这个铁憨憨被那帮老狐狸撺掇着上赶着找死,这会子他的好二爸弘昼又不在身边,只能一脚把这个铁憨憨踢到永琏身边,让他去照顾悲痛且体弱娇无力的二哥。好在永璋平日里对永琏还算敬爱有加,一听二哥因皇后逝世悲恸良久,吃不下也睡不好又病着,老老实实地去伺候汤药了。
永璜安顿好小的,就去收拾那帮老的,怒气冲冲地指着礼部官员大骂道:
苏青(永璜)青雀舫无法通过城门就自个儿想办法,端亲王身子本就不好,又因孝贤皇后崩逝哀恸不已,这点子小事也要来打扰他!皇阿玛养着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何用!
一时间那些官员抖如筛糠,最后还是赵国麟想出法子,在城墙垛口搭设木架,上设有木轨,木轨上满铺鲜菜叶,使之润滑。千余名人工推扶拉拽,将御舟顺利运进了城内。
弘历心中牵挂的皇后遗物终于得以运入京城妥善保存,当夜他便急匆匆返回了紫禁城,将皇后的梓宫恭安置于孝贤皇后生前居所——长春宫内。孝贤皇后的丧礼由和亲王及其导师庄亲王联手主持,仪式之隆重远远超越了历代皇后的规格。即便如此,弘历仍感不足,认为诸多细节未能尽善尽美,遂以怠慢大行皇后之名,严惩了一众官员。
永璜很敬业地维持着好大儿人设,对便宜老爹的一切圣裁不置一词,并且好心提醒一些宗亲近臣不要在这个敏感去触动皇帝的逆鳞。他又通过永琏的关系向母族那边递话儿:大行皇后与皇帝乃少年夫妻,又育有二子一女,夫妻情深,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瞎掺和,提什么继后人选,惹怒皇帝,杀你个人头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