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热烈,酒过三巡,便有匈奴侍从来报,称某小部的使者听闻丹蚩叱扎头人到访,特来求见,言语间似乎还想再提之前被阿玉搁置的、关于草场划分的争议。
方才还与父亲叱扎笑闹、露出女儿娇态的阿玉,闻言瞬间收敛了神色。
她脸上那明媚张扬的笑容淡去,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轻轻放下酒杯,用一方绣着精致纹样的帕子,姿态优雅地拭了拭唇角。
再抬眼时,她那双原本锐利明亮的眸子竟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眉头微蹙,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愁与无奈。
她并未直接回应侍从,而是微微侧身,声音放得轻柔,带着几分歉然和对长辈的依赖,对叱扎道
阿玉“阿爹,您看,这些琐事总是没个完。女儿虽竭力想公正处置,奈何才疏学浅,总有人觉得委屈,不肯体谅王庭的难处……”
她这话说得含糊,既示了弱,点了对方的“不体谅”,又把自己放在了“竭力公正”却受委屈的位置上,偏偏语气温软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叱扎一听,护犊之心立刻爆棚,虎目一瞪
叱扎“哪个不长眼的又来烦我闺女?轰出去!有什么话,等老子喝完酒再说!”
他对女儿这套变脸功夫习以为常,甚至颇为赞赏
这才是一方霸主该有的样子!对外就该有点手段!
阿玉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十分为难,对侍从柔声道
阿玉“去告诉使者,今日乃本女王迎接父亲的家宴,不谈公务。请他先回吧,若真有急事,明日再递帖子到议事帐。”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又全了礼数,让人抓不住错处。
侍从领命而去。
阿玉转回头,对着叱扎和小枫等人时,脸上那点忧愁瞬间消失无踪,重新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甚至还带着点小狡黠,亲自给叱扎斟满酒
阿玉“好了,讨厌的人走了,阿爹,我们继续喝!”
小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扯宫远徵的袖子,用气声道
曲小枫“表姐她…更厉害啦!”
她自问是绝对学不来这种瞬间变脸、说话绕弯子的本事的。
宫远徵倒是见怪不怪,低声道
宫远徵“身处其位,更有手段。”
曲潇也掩唇对宫尚角低笑
曲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对外那叫一个‘深明大义’、‘柔弱可欺’,转头就能把人坑得说不出话。也就对自家人,才露出这副火爆爽利的真性子。”
宫尚角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乱世之中,尤其是女子为王,若没有几分心机和手段,早已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阿玉这般,他反而更佩服。
而方才被叱扎打趣的苍律锋,将阿玉这番表现尽收眼底,他非但不觉得虚伪,反而眼中掠过一丝更深的笑意和欣赏。
他深知玉姐姐的手段和本性,正是这对外绵里藏针、对内赤诚坦荡的反差,才让他越发沉迷。
他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娇花,而是这朵能扎根草原、迎风怒放、懂得保护自己的霸王花。
阿玉处理完小插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又兴致勃勃地加入家人的谈笑中,对叱扎撒娇,对小枫关怀,对宫尚角夫妇礼貌周到。
只有在目光偶尔与苍律锋相遇时,会极快地闪过一丝只有两人才懂的、带着点挑衅和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