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王帐内的气氛依旧沉闷。
精美的菜肴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香气,众人默默进食,无人说话。
小枫经过下午那场诛心般的打击,整个人如彻底蔫了下去。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动作迟缓,几乎不夹菜,纤细的肩膀微微缩着,眼圈还是红的,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强忍着委屈和泪意,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宫远徵坐在她对面,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想尽快结束这顿乏味的饭食。
可对面那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和那副娇弱无助的模样,却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闯入他的视线。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叫上官浅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总是这样,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好像全世界都欺负了她的样子
眼睛里时刻含着水光,说话轻声细气,惯会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厌恶感涌上心头。
他的刻薄和直接,削弱了他的忍耐力。
他放下筷子,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他。
宫远徵的目光落在小枫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每个人听见
宫远徵“呵,公主殿下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上午不是还精神得很,能追着人死缠烂打,怎么到了晚上,就变成这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了?”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尖刻
宫远徵“这套路,我看着倒是眼熟得很,跟那个上官浅,真是如出一辙。怎么,西洲公主也喜好喝绿茶吗?”
绿茶二字,如同最恶毒的羞辱,狠狠砸向小枫。
小枫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宫远徵,嘴唇颤抖得厉害,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牙不让它掉下来。
上官浅…她是喜欢的!
那个温柔又带着点神秘的姐姐,对她很好!
他记得,阿远曾经就是这么说浅姐姐的,而且当初阿远最先针对、怀疑的就是上官浅!
现在他却用这个词来骂她?
还是用这种他最讨厌的人来类比她?
当时她还帮忙劝阿远不要这么对她
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淹没了她。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喜欢他,想让他想起来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越是委屈,那副女儿家的娇柔脆弱之态便越发明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鼻尖红红,看着更加可怜。
而这副情态,落在此刻仿佛倒退回十九岁、且对情爱相关一切极度排斥的宫远徵眼里,更是坐实了装可怜、博同情的罪名
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简直幼稚得可笑。
宫远徵“你看你看!又说不得了!”
宫远徵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语气更加恶劣,少年人独有的吵架般的赌气和不讲理
宫远徵“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我告诉你,我宫远徵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惺惺作态、工于心计的女人!”
他完全忘了场合,忘了礼仪,忘了对面是西洲公主,忘了哥哥嫂子还在场。
他现在就像个被讨厌鬼缠烦了、口不择言的小屁孩,只想用最伤人的话把对方怼回去,让她离自己远点。
曲潇“宫远徵!”
曲潇气得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宫尚角也沉下了脸
宫尚角“远徵!向小枫道歉!”
然而,宫远徵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劝。
他甚至觉得哥哥嫂子都被这个女人的表象蒙蔽了!
#宫远徵“我凭什么道歉?我说错了吗?”
他梗着脖子,语气又冲又倔
#宫远徵“整日哭哭啼啼,装模作样,不是绿茶是什么?谁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小枫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而下。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看着宫远徵,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崩溃的伤心
曲小枫“我没有…我没有算计你…”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
曲小枫“宫远徵…你忘了我就算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说完,她再也无法待下去,捂着脸,哭着跑出了王帐。
曲潇“小枫!”
曲潇急忙追了出去。
帐内一片死寂。
宫远徵看着小枫哭着跑开的背影,愣了一瞬,心里那点幼稚的胜利感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莫名其妙的烦躁和…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所取代。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嘟囔了一句
宫远徵“…哭什么哭,烦死了。”
然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板着脸,一副“我没错都是她的错”的别扭样子。
宫尚角看着弟弟这副油盐不进、甚至比失忆前更加任性妄为的模样,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弟弟不仅仅是遗忘,更是一种心智和情绪上的退化与扭曲。
他心里的那个弟弟,那个虽然傲娇嘴贱但心底柔软的少年
而现在,他似乎被一层冰冷的铠甲包裹了起来
而这副铠甲,正在刺伤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尤其是那个最爱他的人。
宫尚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对如何化解这场困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