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和自我告诫,小枫醒来时,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情绪压到心底最深处。
她换上了一身款式相对简单、但依旧难掩贵气的西州风格常服,
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属于“那位夫人”的精致衣裙。
梳妆时,她也只选了几样最素净的珠花,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从容得体的微笑,
试图找回西州九公主应有的、矜持而疏离的姿态。
用早膳时,宫远徵依旧准时出现。
他敏锐地察觉到小枫似乎有些不同。
她依旧会对他微笑,但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礼貌和距离感;
她会客气地道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自然随意地接受他的照顾;
甚至当他下意识地想将她喜欢的奶糕推过去时,她会先一步微微抬手制止,语气温和却疏离
曲小枫“多谢徵公子,我自己来便好。”
宫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猛地一沉。
她这般客气疏离的模样,比昨天哭闹着发脾气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宁愿她继续闹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一夜之间就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他默默收回手,垂下眼眸,食不知味。
小枫将他细微的失落看在眼里,心里也并不好受,
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保持距离,曲小枫,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早膳在一种近乎沉闷的安静中结束。
徵宫药田 - 上午
小枫记着自己昨天的话,想去药田散心,也想着或许能多了解一些中原的草药知识。
她带着阿渡来到药田,却没有像上次那样主动去寻找宫远徵
而是自己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偶尔停下看看那些奇特的植物,遇到不认识的,
也只是低声询问阿渡或一旁打理药田的侍女。
宫远徵其实早就看到她来了,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关注着她。
见她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会自己,心中焦急,最终还是忍不住主动走了过去。
宫远徵“…今日阳光好,这些药草长得都不错。那株‘忘忧星’似乎又开了几朵。”
他试图用她感兴趣的话题打开局面。
小枫转过身,对他施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公主的礼节性微笑
曲小枫“是吗?那很好。徵公子的药田打理得极好。”
语气赞赏,却透着客气。
宫远徵被这礼貌的微笑刺得心口一痛。
他宁愿她像昨天那样瞪他、骂他。
他上前一步,想像上次一样为她讲解,却见她几不可查地后退了半步,保持了距离。
宫远徵“…我带你看看新开的几株?”
曲小枫“有劳徵公子了。若您得空,自然好。若您事务繁忙,不必特意陪我,我与阿渡随意走走便可。”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礼貌周到,却每一个字都在将他推远。
宫远徵看着她疏离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恐慌感席卷而来。
他宁愿面对刀光剑影,也不想面对她这副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模样。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边,想要介绍,却发现自己原本流畅的讲解变得干巴巴的。
而小枫也只是听着,偶尔点头,不再像上次那样好奇地追问,
也不再露出那种亮晶晶的、让他心动的眼神。
一趟药田之行,在一种极其别扭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小枫拿出那个未完成的荷包,坐在窗边继续绣着。
只是这次,她不再像昨天那样怀着隐秘的欢喜和期待,
而是将其当作一件纯粹打发时间的女红来做。
表情平静,甚至有些淡漠。
宫远徵处理完事务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像一座美丽而冰冷的玉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去,也不敢离开。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又酸又痛。
他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惩罚他,也在保护她自己。
而这种惩罚,比任何疾风骤雨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宁愿她闹,宁愿她打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小枫其实能感受到他停留在门口的视线,拿着针线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但随即又强迫自己继续下去,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就这样吧,宫远徵。
我们之间,本该如此。
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可心底深处那细密的疼痛,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徵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
却涌动着比昨日更加汹涌的暗流和煎熬。
一个清醒地克制,一个痛苦地守望。
这看似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