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伊人》壹

一．苏伊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I'm so happy I get to be next to you and look at the world through your eyes.

——我很庆幸能陪在你身边 通过你的双眸看世界。

这句话跨越了大洋的彼岸，传到了身在中国我的耳中，听到这句话的我无可救药地想到了她，那个做了半世“疯子”的她——周兰：披散着一头墨黑的长发，一边喝着冰水一边看着窗外思索的女人。

女人身倚着窗，看着窗外举着伞走过的行人与苍白的天。

她，似乎没什么可写之处，像普通人一样为生计与家庭而发愁的人。长相，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一点不同的，可能就是喜欢喝冰水与啤酒了。

不过，普通的她像Queen一样，独自撑起了一片天空。

2002年7月29日，我出生了，在一个北方小城。这座城市靠海，我喜欢坐在海边，海风带来的水汽，总是咸咸湿湿的，带点腥。

她住的地方也靠海，从房子的后面眺望就能看见一片海。

一夜，她站在阳台上，在月光下的照耀下，看着微波粼粼并且蓝得有些发黑的海水，听着海水一次次翻滚拍打沙滩后退却的声音，忽然想到了《诗经》里的一句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苏伊人。

从此成了我的名字。

周兰说，那是父亲寄给她的一句诗，那之后她就义无反顾的跟了他。

那年靠海的城市，出国打工的风潮不知怎么蔓延开来，我们这座小城也被分化为出国人选选拔的地方。那年二十六岁的周兰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和刚出生我的存在，毅然决然漂洋过海。

走在日本的大街上，看着一个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的人，和街道旁纷纷落下的樱花，一时间她竟不知道何地是自己的归宿。突然，她发现身边没了能依靠的人了。喧闹中的“十字路口”困住了她，身处异国他乡的她开始不自觉的回首往事：

二十五岁之前，她活得像白纸，无任何笔墨沾染，无忧无虑得很。

二十五岁之后，她像被生活狠狠泼了一坛子墨的白纸。因受前男友的打击，周兰她仓促地找了一个平庸软弱的丈夫结了婚，意外有了我，生下了我……这一切都因生了我而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因此被迫切断了所有的退路。

她开始不得不为柴米油盐酱醋而操劳，为鸡毛蒜皮的事而烦心，为生存而去阿谀奉承地讨好别人。后来她把这一切称之为“社会”。

一个很现实，容不得半点幻想的现实社会。

多年后，我问她：“妈，你后悔当初生了我吗？”

她没有停下手里换台的动作，很随意地说：“有段时间确实很后悔，当初我是意气用事才和你爸在一起的。但当我回国后，看见小小的你的时候，我觉得很神奇，我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同时我也心软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你承受单亲孩子的痛苦……”后面她说的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后她似乎喃喃自语的说：“遥控器怎么又不好使了。”说着拿起来在左手掌上轻拍了两下。

在日本待了三年后，她回国了……从天而降一般的，强行插入了当时我的生活之中，没有预告，就是那么地突然。我在旁边人的逼迫下，叫了她第一声：“妈——”尾音拖得很长，中间夹杂着太多的不情愿。

——你好，我叫苏伊人，是你的女儿。以后请多多指教。

——你好，我叫周兰，是你的妈妈。以后你归我管。

我们就像大千世界里刚刚相遇的陌生人，带着几分敬畏，带着几分保留地相互认识，走进了彼此往后交织的命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