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伊人》伍

五．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初冬的午后，阳光的光晕在玻璃上荡漾开，拟出一朵朵花。有几朵压上了我的睫毛，隐匿了窗外已被白色覆盖的广茂土地和远方连成一片的树林。

“小朋友，看什么呢？”照惯例来病房检查的护士直径走到了我的病床位，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踮着脚尖，探着身子朝着我看的方向看去。随后收回了踮着的脚尖和探出的身子，然后低下头问我：“好看吗？”

我点了点头。

“那就要快点好起来，那样你就不必隔着那厚厚的玻璃看了，而可以真实的去触摸那些树啊，花啊，草啊……”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往常那样从推车里一瓶瓶的药瓶中拿出一瓶，撕开旁边的针管包装袋，去除针管，将一头插入药瓶中后，麻利地挂在了病床上方的挂杆上。娴熟程度一点不次于老护士，也丝毫没有实习护士的样子。

“小周，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推门而进的周兰手里拿着刚出来的检查单子，见到坐在我旁边给我讲故事的护士小周就连忙走上了上去，握住了护士的手，连连朝着护士鞠躬表达谢意，眼里也充满了感激。

小周护士连忙抽出手，扶住了她正要往下的肩膀：“大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一个人在外带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我也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没什么的。”说着，就推着车走出了门。

周兰的目光一直目送到护士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无意中瞟到了临床的一个小男孩身上，十几岁的孩子因患白血病一根头发也没有，全身上下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不下五个，时不时的从口中发出几声微弱而无力的痛苦声。每次被推到隔壁隔离病房化疗时，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沙哑的尖叫声。

我的伊儿，你可千万不要得白血病啊！

随后周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疲倦之色顿时在她的眼睛里蔓延开来，很快就充斥了她那一双浑浊不堪的双眸，就算她掩盖的再好，也终究是无用的。

“孩子，明天这项检查很重要，也很危险，到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一定要怪怪的啊！”她抚摸着我尚在的头发，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孩子啊，孩子，希望明天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我是被医院的早餐车的叫卖声吵醒的。

我不知道几点了，只知道外面刚起了光。医生还没上班，护士也只是留夜班的几个在。原本躺在我身边的周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离开了，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我胡乱的套了件衣服，就爬下了病床，刚想开门，却和开门进来的她撞了一个满怀。

“这是干什么？”她伸出没有提早餐的手扶起了我，“有没有伤到哪里？”她一边拍打着我身上的灰尘，一边查看我是否有哪里受伤了。

我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看我盯着她另一只手里的早餐，她轻轻笑出了声，“别着急，做完检查我们回来再吃。”说着走到了我病床旁边的桌子，放下了早餐后又折了回来，抱起我走向了电梯。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反正七拐八拐了很多弯后，终于到了——白血病化疗科。

推门而进，就看见一个医生坐在机器前，旁边有一个挺大的床，床的周围有三个护士。听见推门的声音，一齐转头看向进来的我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似乎是等待已久，双方并没有太多的对话。

我往她的怀里缩了缩头，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而周兰牵着我穿过人群走到了床前，把我放在了床上。

坐在机器旁边的医生终于抬起了头，手暂时离开了鼠标，拢了拢身上的白大褂转身走到了床边，“脱衣服。”

一件件衣服从我的身上褪去，让我感受着一丝丝冷风渗入皮肤，周兰似乎感觉到了我冰凉的肌肤，悄悄转过身带上了门，医生也好心地调升了屋内的空调的温度。

“乖孩子，等会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乱动哦，记住了吗？”医生一边扶着我躺下一边叮嘱着我。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医生安抚好我后，朝后面的护士使了一个眼色，几名护士立马心领神会的分散在床的四周，然后两名护士分别按住我的左手臂和有手臂，而一名有劲的男护士按住了我的双腿，而她就静静地站在我的旁边看着。

我惊恐地想要反抗，但却想起了周兰千叮咛万嘱的话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周遭的人和事物。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双手合十在胸口，安慰我又安慰自己一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现在想想，当时她说这句话的尾音是多么的颤抖，她当时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恐惧下一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