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言想到这里不由得飞快瞥了福晋一眼。
思绪翻搅得更厉害,带着几分不解和隐隐的讽刺。
年世兰……她家室看起来是高高在上,可说实话,她那倚仗的哥哥年羹尧,如今在朝中的处境,风吹草动都够他喝一壶的!
福晋背后站着的,可是根深叶茂的瓜尔佳氏!京城勋贵圈里,谁不知道这些满洲八大姓的底蕴?
年家那点煊赫,不过是烈火烹油,根基浅薄得很。
她这所谓的‘家世’,真论起来,哪一点比得上福晋娘家?
要不然就是故意为之,想看看福晋的深浅,或者……纯粹就是骨子里的跋扈难改。
厅堂内檀香缭绕,却驱不散那凝固般的低压,请安的时辰已过了。
主位上,福晋正襟危坐。
她并未言语,只垂眸看着手中已然温凉的茶盏,那沉静的姿态仿佛磐石,却无声地压得满屋子人喘不过气。
沉寂在客房中蔓延,墙上的挂钟发出的滴答声,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时一串极其清脆、甚至带着几分招摇的铃兰香气,混合着金玉相击的琳琅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那香气,都带着主人特有的张扬,肆无忌惮地撞破了厅堂的沉闷。
年世兰终于来了。
一袭流光溢彩的云霞锦旗装裹挟着夺目的光彩,那石榴红的色泽鲜艳而不失沉稳,仿佛将天地间的霞光都融进了织锦之中。
她发髻高挽,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垂落肩头,流苏随着她刻意放慢的步伐轻轻摇曳,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弦上,撩拨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
面容如芙蓉初绽,明艳不可方物,眉梢眼角悄然流转着一抹妩媚笑意,张扬却摄人心魄。
挺胸昂首之间,仿佛这并非是为了请安而踏入的正堂,而是为她一人铺展开的盛宴主场,天地万物皆成了她的陪衬。
李静言见了也不禁感叹年世兰的美貌。
年世兰的目光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扫过众人各异的神情,最终定格在主位。
她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步履款款,径直走到厅堂中央。
对着福晋,她终于收敛了那份外放的锋芒,动作流畅地深深福下身去。
年世兰妾身年氏,给福晋请安。
年世兰今晨梳妆被琐事耽搁,误了时辰,请福晋恕罪。
然而,当年世兰的目光移向下首的李静言时。
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礼节都懒得施予,只是草草扬起下巴,朝李静言的方向随意一点,那动作仿佛带了几分施舍的意味。
微微上扬的下颌线条,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漫不经心,敷衍至极。
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年世兰已自顾自地款款落座,姿态优雅却冷淡得令人难堪。
年世兰在年府见过胤禛,是真心喜欢他的。
这份真心,让她对王爷身边那些分薄了宠爱的女人,天然带着审视与敌意。
这所谓的‘多年宠妾’? 呵,不过仗着早入府几年罢了。
年岁既长,容颜凋敝,怎及她青春鼎盛、容色倾城?
自然毫无敬意,心底更藏妒意。
一丝阴暗、羞于承认的妒恨——妒她伴王爷日久。
向李静言低头伏小?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年世兰,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