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杳栖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明杳栖.“阿盈,我……”
犹豫间,褚盈开口了。
褚盈“你是医师。”
她微微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后半句话吐露出来。
褚盈“为你自己那颗心。”
明杳栖深深地望了褚盈一眼,随后她迈步上前,行至江浸月身前。
明杳栖.“戚医师都束手无策,确实难办。”
明杳栖.“你记住,我救的是我的病人,不是江家二公子。”
明杳栖和江浸月离开了屋内。
褚盈独自留下,许久未曾挪动分毫,唯有风悄然拂过,扬起她素色的衣袂。
眼角蓄了很久的一滴泪终于滑落,无声无息地坠入尘土,瞬间隐没,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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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杳栖跟着江浸月踏入江府的门,迎面便是刺目的红。
廊下,簇新的红绸灯笼轻轻摇曳,映得庭院一片暖红。
小厮们手脚麻利地悬挂起更宽的红缎,欢声笑语交织,满溢着浓烈的喜庆气息。
这热闹的景象,衬得她身侧少女那双泪眼愈发格格不入,刺目而令人心颤。
明杳栖脚步微顿,蹙眉扫过那些红绸,有些不解。
明杳栖.“府上这是……?”
江浸月慌忙用袖子擦去泪痕,声音低哑,夹杂着几分窘迫与难堪。
江浸月“是……是我的婚事。”
江浸月“下月初八,嫁与城东顾家。”
顾家公子顾淮笙,曾救过江浸月,二人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江父得知这其中的缘故后,便去了顾家,敲定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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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浸月引着明杳栖快步穿过喧闹的庭院,走向一处僻静荒凉的偏院,声音压得更低,满是苦涩。
江浸月“二哥哥病了这些年,早已惹得爹厌弃。”
江浸月“大哥哥又与我们并非一母所出……”
江浸月“他……他们眼里早就没有二哥哥了。”
越往深处走,喧嚣渐远,只剩萧条冷寂。
与前面的张灯结彩相比,这处院落仿佛被遗忘在了另一个季节,灰墙斑驳,连空气都泛着一股陈旧的药味。
江浸月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住,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死死咬着唇。
江浸月“母亲去后,便只有我常来看二哥。”
江浸月“这个家,除了二哥哥,已无人值得我留恋。”
这一路明杳栖算是看明白了,若江浸月出嫁,只怕江闻舟身边连个端药问冷暖的人都没有了。
江浸月“是顾公子告诉我,褚盈姐姐在你那儿,我没办法了,才……”
喜绸背后的残忍,意味着这里唯一还关心江闻舟的人,也将被这桩婚事带走了。
江浸月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个家,注定留不了她多久。
明杳栖眼神复杂地看了江浸月一眼,先前那点厌恶,终究被这冰冷的现实和少女无助的哭泣冲淡了些许。
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锋芒。
明杳栖.“开门吧。我先看看他。”
江浸月连忙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尘气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虽陈设齐全,但多有些老旧。
明杳栖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那床上几乎看不出起伏的人形上,眉头锁得更紧。
她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搭上那瘦得见骨的手腕。
脉象浮弱混乱,似有若无,的确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她凝神诊脉,许久未动。
江浸月屏息站在一旁,连哭都不敢出声,只紧张地盯着明杳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明杳栖.“郁结于心,五内俱损,外邪久侵,已是沉疴。”
听到这话,江浸月差点没站稳。
她正要开口,明杳栖便抬手止住她的话。
明杳栖.“我只能暂保他性命。”
明杳栖提笔写下药方,字迹凌厉如刀。
窗外喜庆的红色透过窗棂,在苍白的纸页上投下一道刺目的影。
江闻舟,注定要走向死亡。
即便她倾尽毕生所学,他,也活不过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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