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

林瑞做了很长一个梦。

长到她醒来时，感觉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

实际上才过去一天。

她被家人按在医院里，处处都检查个遍，结论是很健康，没有毛病。

等她出院时，已经过了元旦，现在是2002年。

林瑞她哥给她告了假，最近就在家里待着。

体校里的孩子偶尔会扒在她房间的窗户上和她聊天，问她如何如何。

只是迟迟不见马龙的身影。

林瑞仰躺在床上想见这个玩伴，因为在她记不住的那个梦里，四处都是他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周六的下午，马龙敲响林瑞的房门。

他抱了几本书和吃的，把它们堆在林瑞的身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林瑞撇下散乱的拼图兴冲冲地说：“龙哥龙哥，我做梦了！”

马龙难得见到这么激动的林瑞，女孩子圆圆的杏眼在幽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林瑞持续激动中。

马龙觉得林瑞有些幼稚，于是抿嘴憋笑着点点头。

“你别不信！”林瑞有些急了，“我梦见你拿了好多好多奖。”

“咦，好像变聪明了。”马龙有些惊奇。

林瑞却自顾自地说着：“龙哥你长大了还挺帅。”

林瑞盘腿坐在床上碎碎念，马龙没有将她的梦当回事，只是发现林瑞的话变多了，看见她真的没事，马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摸摸林瑞的头提醒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过段时间我要去山东训练，可能要一阵不能和你玩了。”

林瑞嘴里嚼着干脆面，点点头。她天生就有些笨，旁人和她玩都喜欢欺负她，只有马龙不会。

“那等你回来我们再一块儿玩。”林瑞想得简单。

马龙却有些忧心自己的训练，这次事关国家队的选拔。其实他也不那么清楚到底有多重要，只是父母和教练都反复强调，让他有些紧张。

“最近也不能和你一块儿玩了，我要训练。”

林瑞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全然一个假小子的模样：“啊……你们都好忙，我哥也是。”

马龙坐在床边，低头便能看见林瑞那张倒置的脸。他伸手捏住尚有婴儿肥的面颊，笑道：“就你最舒服！什么都不用干。”

“教练不要我啊，说明我不行，教练要你们，说明你们行。你们行就多累一点吧。”林瑞晃着脑袋说。

林大爷也想过让林瑞去打乒乓球，林瑞哥哥没法子给找了教练，教练却说林瑞呆头呆脑不够灵活。给林大爷气得够呛。

“林瑞，你好像变聪明了。”马龙这次认真起来。

今天的林瑞比往日都要清醒灵动，整个人都有了生机。

一切的转变都从那个在风雪中销声匿迹的男人开始。

马龙拨弄着床上的拼图，这件事情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他这样宽慰自己。

马龙陪林瑞玩拼好拼图，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向林瑞告别：“我要赶紧回去了。”

林瑞看不出马龙的慌张，但是想想自己认识他的这一年，马龙的情绪总是很稳定。

窗外夜色渐浓，林瑞在床上睡着了，怀中的长命锁落在外面，苍白的一小块，格外干净。

林大爷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帮小女儿盖好被子。

林瑞现在正是女孩子疯长的年纪，衣服出手总是短一截。

林大爷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长命锁，低声嘟囔：“这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将锁取下，细细端详……

2023年夏。

林宴在高铁上被一个颠簸晃醒。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体校已经发霉发黑的水泥外墙，苍老的父亲，年轻的哥哥，还有她和他们相处的一朝一夕。

以及那个笑起来清爽温柔的男孩子。

龙哥。

这称呼从小孩嘴里出来别有喜感，林宴这么想着，列车已经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