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

海水灌进耳膜的轰鸣声中，李珞攥着许璟的腕骨往海面挣。手铐铁齿咬进皮肉，血丝在碧波里绽成珊瑚般的红雾。许璟苍白的脸在泡沫中忽隐忽现，嘴角却挂着解脱的笑，仿佛五年前那个在火场松开他手的夜晚。

"醒着！"李珞嘶吼着扯开救生衣，把氧气面罩扣在许璟脸上。许璟睫毛颤动，忽然咬破舌尖凑近他耳畔："九点钟方向......有暗流......"话音未落，两人被卷进漩涡，重重撞在沉船舷窗上。

钢化玻璃映出舱内成排的冷藏箱，许璟突然瞪大眼——某个箱体表面结着冰花，图案正是他们大学实验室的logo。他踹开舷窗的瞬间，李珞看见冷藏箱里飘出缕黑发，缠着枚褪色的草莓发夹。

"是小雨......"许璟的氧气面罩泛起白雾。尸体手腕的电子表停在20:13，正是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刻。李珞突然想起那晚许璟失约实验室，原来竟是来追查周家绑架案。记忆如刀，将他五年来的怨恨剜得血肉模糊。

救援直升机轰鸣逼近时，许璟掰开李珞的手指："芯片在救生衣夹层......"他眼底浮起诀别的温柔，"要看着我变成星星啊。"说罢猛地推开李珞，自己却沉向暗流涌动的深海。

"你休想！"李珞拽着手铐链子缠住螺旋桨垂下的软梯。金属摩擦的火星溅在许璟脸上，照亮他锁骨下新添的弹孔。当直升机将两人吊离海面时，许璟望着下方燃烧的货轮，忽然笑出声："你看，我们像不像......"

"像他妈的火烧连云！"李珞吼着扯开他浸透的衬衫，暴露出腰间正在渗血的定位器。那是周家植入的追踪装置，红灯在雨幕中诡异地闪烁。许璟却摸出把解剖刀，毫不犹豫剜进自己皮肉："三年前就该取的......"

三个月后的庭审现场，李珞作为首席证人起身时，旁听席传来整齐的抽气声。他解开西装纽扣，露出从锁骨蔓延到腰腹的疤痕——那是海底逃生时被螺旋桨刮伤的，如今结痂成张扭曲的地图。

"2021年9月15日，周氏集团境外实验室。"他点击全息投影，许璟卧底时拍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的许璟戴着电子镣铐，正被押往熔炉："能源部数据库密码是LX1314......"这是他们高中教室的门牌号，也是许璟所有加密文件的通用密码。

当周氏父女被判终身监禁时，许璟的轮椅静静停在证人通道。他摸着空荡的左腿裤管，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李珞的气息混着药水味钻进衣领："找到你了，星星。"

夕阳把法院玻璃幕墙染成血琥珀色时，两人站在顶楼停机坪。许璟指着天际线尽头的新能源基地："那栋蓝玻璃大楼，是你父亲当年设计的。"暮色中，李珞掏出枚用弹壳熔的戒指："许总监，聘你当终身技术顾问怎么样？"

许璟转动轮椅面向逆光，让阴影遮住发红的眼眶："管饭吗？"

"管。"李珞单膝跪地，戒指套上他残缺的无名指，"还要管你藏起来的二十三处伤疤。"

夜风掀起许璟的衬衫，后腰的电子烙印在月光下泛着莹蓝。那是串二进制编码，破译后是句德文："我愿做追光者的影子。"李珞突然咬破指尖，在那串编码旁画了个歪扭的爱心："现在你是光源本身了。"

远处，老张调试着父亲留下的全息设备。无数光点在夜幕中汇聚，拼成他们十七岁在教室打闹的投影。许璟望着虚拟影像里完整的自己，忽然把脸埋进李珞颈窝："下次换我求婚......用诺奖奖牌熔对戒指......"

晨雾漫过城市那刻，首个完全清洁能源供电的街区亮起路灯。许璟设计的星轨状电路在楼宇间流淌，每处光斑都藏着句情话。李珞站在总控室，望着监控屏里许璟偷吃草莓蛋糕的模样，忽然对着麦克风说："许总监，第九区电路过载了。"

画面里的许璟慌张起身，轮椅撞翻了糖罐。阳光穿过玻璃穹顶，在他周身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像颗终于不再逆光而行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