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沅洲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小团墨痕。他抬眼时,睫毛在白光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眼底的光像被晚风揉碎的星子:“懂了就好。”
晚风卷着槐花香从窗户钻进来,吹得桌上的银杏叶轻轻颤动。霖梵看着他膝盖上渗血的纱布,突然伸手按住他想换姿势的动作:“别动,医生说要静养。”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裤腿,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突然漫开淡淡的尴尬,又混着说不清的甜。
“其实篮球赛本来可以提前结束的,”夷沅洲突然开口,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最后一节我故意放慢了节奏,想正好赶在放学时到银杏树下。谁知道18班的江熠他们突然加快进攻,我急着抢断,就摔了。”回想起江熠挑衅的眼神夷沅洲手捏的煞白
霖梵想起许悻禾刚才的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翻开错题集的第一页,那片早就压平的银杏叶旁边,少年画的笑脸还带着青涩的笔触。“上次你放在我桌肚的三明治,”她声音很轻,“是金枪鱼馅的,我很喜欢。”
夷沅洲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慌忙捡起来,指尖都在发烫:“我听见你跟洛楚说想吃学校门口那家的,早上去排队买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张韩藏你错题集那次,我追了她两条走廊才抢回来,她还气鼓鼓说我偏心呢。”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夏栀街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霖梵突然想起郊游那天,她在银杏林里等了很久,最后只捡到一张被风吹散的纸条碎片,上面隐约能看见半个“等”字。原来不是没等到,是他的心意被风藏了起来,却又在每个细节里悄悄泄露。
“晚自习要迟到了。”夷沅洲看了眼墙上的钟,刚想站起来,膝盖的刺痛让他皱了皱眉。霖梵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我去叫老师来送你,你不能再动了。”
“不用。”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僵了一下。他很快松开手,拿起桌上的错题集递还给她,最新那页的笑脸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明天放学,银杏树下等你,这次一定准时。”
霖梵接过错题集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点点头,转身时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在身后说:“路上小心,晚自习的笔记我帮你抄好了。”
晚风裹着清甜的槐花香扑在脸上,霖梵低头翻开错题集,那片银杏叶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远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混着夏栀街此起彼伏的蝉鸣,像一首未完的歌。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脚步轻快地走向教学楼,口袋里的草稿纸上,少年演算的字迹清晰有力,最后画着的笑脸,正对着她刚才偷偷画下的那一个。
医务室里,夷沅洲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灯下,才慢慢靠回椅背上。膝盖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心里却像被夏栀街的晚风灌满了,暖融融的。他低头看着膝盖上渗血的纱布,突然笑了起来,像藏了整个夏天的热忱,终于找到了可以奔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