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飘白,细小冰晶由苍穹向下静静降落,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严浩翔“下雪了,阿元。”
严浩翔将沈元肆冰凉小手包裹,二人并肩站在天台边缘,沈元肆身姿微倾,倚靠在严浩翔身侧。
沈沅肆“冬天第一场雪竟是和你一同看的。”
严浩翔侧过头,垂眸凝视着只及自己下颌的沈元肆,眼中满是宠溺笑意,打趣道
严浩翔“怎么,跟我看一起看雪还委屈你了?”
沈元肆故作小女孩娇态,蹭着严浩翔右臂,重重点了点头,语气轻快说道
沈沅肆“嗯!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吧!”
严浩翔“啧,沈元肆。”
严浩翔知道沈元肆在跟他闹,也佯装生气声量提高,沈元肆缩缩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轻轻揪了揪自己耳朵,故作嫌弃道
沈沅肆“这么大声音做什么,耳朵都被你吼掉了!”
严浩翔松开握住沈元肆的手,将其整个揽入怀中,用大衣包裹严严实实,突如其来动作让沈元肆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已被严浩翔禁锢在怀中。
只见他神色认真,眼中宛有万千星辰,褶褶生辉,凝视着沈元肆仿佛要把她带入其中,再不能出逃。
低沉富有磁性嗓音缓缓流出,传入沈元肆耳畔
严浩翔“你只能和我一起看,今年是这样,明年也是这样,年年亦是如此。”
沈元肆脸庞耳尖肉眼可见爬上粉红,其多姿就算与天边晚霞做对比也不遑多让,她将脸埋在严浩翔怀中,这偌大天地除二人以外所有景色都沦为陪衬。
沈元肆清楚听到严浩翔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她悄悄挪动右手,手腕放在严浩翔心口,二人脉络在此刻同频共振。
细数他们在一起已然三月有余,回忆起严浩翔按耐不住表明心意时,还是因为沈元肆因家庭原因面临转学。
那时严浩翔接到消息后,手不停发颤,双眸瞬间充满血丝,他无法接受沈元肆再不能出现在他视线所及之处,那天暴雨倾盆,严浩翔将伞、外套皆抛在脑后。
现在的他,只想看见沈元肆。
那场雨来得格外汹涌,街道积水泛滥,滂沱大雨不住顺着严浩翔面庞淌落,路灯因恶劣天气出现短路,望不到头的黑如深渊巨口,要将其吞没。
双腿早已麻木,但步履未曾停歇半寸,心中声音不断响起,时刻警醒着他,倘若这次与其分别,那便永不再能相见。
终于在严浩翔两眼发黑,头晕目眩前抵达目的地,颤抖着手敲响沈元肆家门,生怕她已经离开。
几分钟时间对于此刻严浩翔来说如数十载般漫长,正当他抬起手想再次轻扣房门时,清脆锁响传来,随着门缓缓被打开,严浩翔的心也随之落下。
沈元肆眼眸微启,惺忪之中见门外严浩翔全身湿透,瞬间神智清醒了大半,她张口话音还未等吐出,便被严浩翔伸手捞进湿漉漉怀抱之中。
她感受到严浩翔那身躯在不断发抖,随后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半袖,此时也已紧贴在身,这样发抖定是寒冷至极,于是便想把严浩翔让进屋内。
就在她刚要动作之际,严浩翔双臂环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几乎快要窒息。
只听严浩翔嗓音沙哑夹杂着几分祈求道
严浩翔“别走。”
沈元肆怔愣在原地,恍然间明白了严浩翔为何不顾大雨倾盆,执意前来寻找自己。
原来他是害怕自己离开,想到此处,沈元肆心头不禁柔软了几分,她轻拍严浩翔背脊,缓声安慰道
沈沅肆“浩翔,你先放开我。”
严浩翔只是更加抱紧沈元肆,浓重鼻音随着话语间夹杂丝丝哽咽
严浩翔“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沈元肆轻推严浩翔胸膛,随之动作严浩翔双臂滑落,通红眼睛看着沈元肆,宛如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样。
沈沅肆“我不走了,跟我父母商量过了,只是太困忘记告诉你了。”
闻言严浩翔如释重负,全身力气仿佛在此刻都被抽光,腿脚发软,身体不住地轻微摇晃。
无人知晓,在从学校到沈元肆家这段路程中,他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恐惧与挣扎。
沈元肆指尖轻滑严浩翔脸庞,帮其拂去雨水,却不曾想被严浩翔一把握住手腕,沈元肆身体一僵,不解地看着严浩翔。
严浩翔“阿元,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沈元肆嘴角上扬,好看笑容在脸上浮现,轻快道
沈沅肆“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
严浩翔并未立刻回答,他那双幽深眼眸凝视着沈元肆漂亮桃花眼,瞳孔随心潮起伏略微左右流转,沈元肆手腕还被严浩翔握着,她没有着急,只是同样看着严浩翔,静待下文。
片刻之后,严浩翔喉结微动,缓缓启开双唇,他那本就低沉嗓音此刻更添几分暗哑,一字一句,如同珍珠落盘般清晰说道
严浩翔“我是说,跟我在一起。”
沈元肆微微侧首,扬眉,下意识回应道
沈沅肆“什么?”
严浩翔微微俯身,与沈元肆视线相平,两人距离近得足以让沈元肆清晰看见他肌肤上纹理以及呼吸间洒落的热气,只听严浩翔认真说道
严浩翔“沈元肆,我喜欢你。”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沉寂,静的针落可闻,沈元肆也随之呼吸滞停三秒,怔怔地望着严浩翔。
严浩翔“听到了吗沈元肆,我说,我喜欢你。”
不知为何,沈元肆只觉得鼻腔发酸,紧接着泪水蓄满眼眶,这一次她主动拥进严浩翔怀中。
或许是长久以来相伴早已让两人心意相通,或许是沈元肆本就对严浩翔怀有情愫,又或许是这次险些别离让她深刻意识到她同样不想生活中没有严浩翔。
亦或是沈元肆认为,她跟严浩翔就是命定要在一起的。
熟悉声音从远处响起,将沈元肆从思绪中拉回,此刻天已经微沉,隐月不知何时爬上了天际,半藏在云层之后。
沈元肆回首望去,只见许芊手中捏着一个雪球,欢快地跑来寻她。
许芊“找你半天了,原来你俩躲在这悠闲呢。”
许芊话未毕,便直接躺倒在天台雪地之中。此处鲜有人至,加之这几日大雪纷飞,早已积累了厚厚雪层,身着棉服躺在其上,倒也有几分闲适之感。
沈沅肆“怎么看你这么疲惫的样子?”
许芊随手抓起一把雪,对着沈元肆轻轻扬去,愤愤地说道
许芊“你还好意思讲,今天放学后轮到咱俩除雪,我硬是没找到你人,自己把分担区全扫完了。”
沈元肆与严浩翔相视一笑,许芊则在雪地中尽情撒欢,嚷嚷着若没两顿火锅,她是不会原谅沈元肆的,甚至要与其绝交。
沈沅肆“两顿火锅算什么,你这学期的火锅我包了。”
许芊闻言,迅速站起身,快步走到沈元肆面前,眨巴着眼睛,满脸讪笑。
许芊“元姐爽快!”
沈元肆突然忆起一事,面带疑惑地问道
沈沅肆“刘耀文呢?”
原本满面笑意的许芊,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站直身体,简短回应道
许芊“不知道。”
沈元肆叹口气,刘耀文原本是日日跟着许芊,其心思她跟严浩翔都能看得出来,奈何许芊就是跨越不过这道坎,毕竟刘耀文所属特殊。
于是许芊就日日躲着刘耀文,甚至有几次都接连以病假为由藏在寓所之中不出来,久而久之,刘耀文也感受到了许芊的排斥,不再主动靠近。
那落寞神情和孤独背影皆被沈元肆和严浩翔看在眼中,人鬼殊途,严浩翔是支持许芊不选择刘耀文的,沈元肆或是被刘耀文伤悲情绪感染,竟没由来觉得心底发酸。
许芊和刘耀文处于两个世界,他们之间沟壑何其深邃彼此间心知肚明,这绝非仅凭一腔勇气便能轻易逾越的。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世俗偏见、不是距离阻隔、更不是心灵隔阂,而是即便满怀信念和决心,无惧无畏也无法破解、无法击碎的天堑。
其锋利程度,足够撕碎一切。
沈元肆眼见许芊情绪低沉,独自缓缓踱步至一旁,低头用鞋尖轻踢地上软雪,沈元肆本欲上前安慰,却被严浩翔轻轻握住手腕,摇头示意,让她给予许芊一些独处空间。
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刘耀文来了。
待严浩翔与沈元肆二人离去后,许芊深吸一口清冷空气,如释重负靠坐在天台墙根,埋首沉思,心绪纷乱如麻。
想起刘耀文,许芊心中就总会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未曾恋爱过,亦未曾对他人产生过情愫,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与刘耀文之间往事历历在目,冬季傍晚总是寒意逼人,尽管身着厚实棉服,仍难以抵挡刺骨冷风,饶是如此,许芊仍坐在那处,不动分毫。
比起寒冷,心口处那满腔烦闷更加难耐。
许芊看似低头把玩着雪团,实则思绪早已飘向远方,无人知晓其踪迹,她的手在寒风和冰雪中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校园灯火也相继熄灭,皎洁月亮高悬于天际。
忽而许芊只觉面前站着一人,将微弱月光遮挡,她头都未抬,轻声道
许芊“元元,你先回去吧。”
言落,并未得来沈元肆回应,而是怀中被塞入一团柔软,许芊垂眸细看,是件棉服。
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淡淡木质香,是独属于刘耀文的味道,许芊抬头,果不其然刘耀文就站在她面前。
他的眼眸中已不见往日淡漠与疏离,亦或是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悲戚之色,那哀伤仿佛从刘耀文内心深处迸发而出,弥漫至周围空气之中。
刘耀文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虽未发一言,却仿佛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许芊“你........”
此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许芊本想试图打破却发现吐出一字后再无法继续,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许芊未曾察觉,在她开口说话那一刻,刘耀文眼中光芒陡然亮起后又随着她的沉默而熄灭。
刘耀文微微俯身,以指尖轻轻挑起棉服,细致地将其覆盖在许芊身上。
检查并无不妥后,搭在许芊肩膀上的手稍作停顿,似乎在犹豫,又似在告别,紧接着他毅然转身离去,尽管只余下背影,但那紧握的拳头已经出卖了他。
数日以来居于石洞的他渐渐领悟,自己长久以来的执着不过是单方面一厢情愿,更是自以为是。
他们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相交,其中问题不仅在于阴阳两隔的界限,更在于截然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所带来的巨大思想鸿沟。
说一千道一万,刘耀文更深刻意识到的是许芊讨厌他、排斥他、抗拒他。
给她送件衣服,以此减轻她在寒冬中的瑟瑟寒意,是他当下能做的唯一不被拒绝的事了。
就连想贪心多滞留两秒,都怕许芊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