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年的七月,还是个鸣蝉的夏天。
二十九岁的刘耀文在此月的十七日,中午的十二点十分,和自己的新娘相拥,牙齿磕牙齿的互吻,台下的亲朋也随气氛鼓掌,大人们分着喜酒,小孩们争着喜糖。
仿佛所有人都会记住这一刻,他们都是一段爱情的见证者。
但分别后的两三分钟,所有人都会卸下笑脸,回归单调平凡的生活。再过几周,大人们只记得那场婚礼的喜酒不利嘴,小孩们只会抱怨婚礼的喜糖太黏牙。再过几月,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一切。
忘得彻彻底底。
像五年前的自杀一样,忘得干干净净。
无论是残花还是春芽都敌不过风雪。
人是一种很健忘的生物,无论别人的新生亦是死亡,不过是石击水面留一痕,痕荡千里再无踪。
我叫宋亚轩。
一个肉身已故的抑郁症患者。
一三年时,我看着那张重度确诊单,我也很惊讶,我的表现居然能那么平谈,平淡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照常开了一盒帕罗西汀,听说这种药吃了会心血管畸形,但估计我心脏出问题的那天,我已经死了。但我暂时还不能死,因为有一个叫刘耀文的傻大个放放心不下。
我的抑郁症好像从初二就开始了,那时也没啥感觉,除了睡得少,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我那时过得还挺犟,现在,我真的蛮羡慕那个曾经吊儿郎当的我。
貌似是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的症状明显加重了,不想吃饭,有睡眠障碍,避免交谈,母亲以为是升学压力大,父亲则认为我作高冷。直至母亲发现我眼神阴沉无光,才赶忙送我去了医院。
我不大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但也不想抗拒母亲的担心,便和母亲一起挑了个晴天去了医院。
那天天气很好,就连南方早上常有的雾都没有。
医生叫我坐在一张舒服的小转椅上,问了我几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我摸不着问题的每个选项所代表什么,只好如实回答。
答完,医生叫我和母亲到外面的长椅待上十分种,结果恨快就好。我在长椅上百般聊赖的扣着手指甲,母亲似乎很紧张,好像那不是一张医疗诊断,而是一张法院判决。
轻度抑郁,母亲拿着诊断不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啜泣,满脸尽是被打散的泪,我缩在墙角,也不知怎么面对母亲。
医生倒是说学生压力大,未必是真抑郁,不用太担心,先开点安神助眠的中药试试吧。我是真心希望,他打在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乐观的诊断是真的
他的手敲击着键盘。
母亲的泪打着我的心。
真是奇怪,得知抑郁的我,竟自我感觉乐观了起来。
我变得很听话,尽管是很苦的中药,我也是一饮而尽,没有犹豫,母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些汤汤水水上,我不想寒她的心。
之前考上的学校不知从哪拿到了我的诊断,就退了我的入学申请,后来才知道,补录的那个学生,他爸跟校长挺好的。
资本家的学校我实在读不起,父亲连天奔波才给我找了个学校,把我塞了进去。我好像是街边的空易拉罐,人人都厌恶地一脚踢开,个别的,还得再踩两脚。
我真像是一直从下水管道里被揪出来的老鼠,在阳光下感到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