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里的酸枣仁,龙眼肉治不了我,我知道,它们只能让我自欺欺人的活上一两年。如果上天给了我们家一根一斤重的山参,我宁愿让父母卖了它,用它治病实属亏本。
中药只有十五天的量,但屋中的苦涩临近开学才散去,这没有药的一个月,母亲并未迫切再去医院,代替的是不愿相信的恐惧。
所有人眼中,“抑郁症”对于我已是板上钉钉。
但人面对已知的命运,总是得挣扎几下。
我也一样。
十多岁两碗半的饭量那时缩到了大半碗,我总硬再扒上两口,艰难凑整,父母嘴上说着别勉强,但内心应该是高兴的,可惜,体重并无增长,脸色还惨了不少。剥壳复杂的桂圆和苦苦的莲子心我每天并不少吃,又可借,睡眠并未因此变得简单。
母亲还如之前一样脸上总挂着笑,平日板着脸的父亲最近也是笑脸盈盈。看着这些笑,我也想笑,实在太可笑了,就像两个耶稣的大天使想感化一个撒旦的小恶魔一样可笑。
我就这样被父母善意虚假的笑推到了高中。
电视剧中的套路还是出现了,几句说笑飘然带过,刻意隐藏,却偏要被人揭露。不敢相信是哪个学生有校委的本事或是过人的闲心,看到了我的档案,有心人藏不任何事,在那个智能机刚开始普及的年代,一夜爆红可算是个稀事。
还是在手无寸金的学生之中。
高中第一天,班中一共五十一个人,八个没有议论我,七个是不知疲惫的机器,再有便是我自己。
同学们认为我就是被黑暗污浊不断吞噬的。
本就如此。
漫无边际的孤独将我包成茧,可惜我并没有破茧成蝶的本事。
这种中二又真实的想法持续了大概半年,高一下半学期的学业像突发的传染病一样,急剧上升,压得所有人都忘了我,这个抑郁症患者,
所有人都避而远之。
高中的生活并没有想象那么痛苦。
我每晚几乎都会头痛,沉重的,就像有人在拿钝器打我一样,室友会时不时地关心几句,冰冰冷冷的腔调,但似乎是真关心,好奇占的可能更多一些。
我奢求这种关心,但又很恐惧。
我很高兴有人能有意识地关心我,但又害怕某天醒来没有任何人愿来陪伴我。我的成绩不算太好,只是中等左右,若不是抑郁症,我可真算个小透明。
在那个所有人都拼命向前游的环境中,我是个另类,像一个无意落在水中的叶子,随流而动,与世无争。
漂了两年多,同学的新奇劲儿也减了大半,而我的头痛仍是日复一日
高三那年的寒假,给了七天,二十七到初三。前两日过得仍旧平淡,照旧地买窗花,贴春联,满屋满门框的红色中国龙,我看到眼晕,心中的乌云却仍没有放晴的打算。
三十,即除夕,兔年的最后一日,龙年前的最后欢愉,就是这样一日,本可以蒙混过去,上天却偏要让我过的步履维艰。
我真是不明白,门上明明贴的是福”到“,为什么年前的体检报告却来了。
体重,生理机能的下降,我可以用学习不活动搪塞过去,可我还能拿什么去面对报告上
那五个小小的黑字?密密麻麻的方块字中,“重度抑郁症”却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