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在监狱旁种这么多红玫瑰呢?
牧四诚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白六叫了过去:“到时间了,你在看什么?”
“来了!”牧四诚跑过去,不知何时又起了风,吹得青年宽大的囚衣猎猎作响。
白六走在牧四诚身后,被青年白皙的脖颈吸引住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狱房里的房间,牧四诚突然感觉后颈一热,白六道貌岸然地松了手:“外边挺冷的,去盖被子睡会儿吧。”
“哦······好。”
等白六走了,牧四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小声嘟囔:“狱长看人冷不冷都是直接上手摸脖子的吗?”
玻璃房。心理辅导员看着面带泪痕睡过去的王浩,长舒了一口气——这次的辅导对象很配合。
天台,白六站在护栏后低头看着那一片玫瑰。
高高在上的男人,妖冶秾丽的玫瑰,它们在无间地狱中摇臂呐喊,诉控着怨恨,乞求着垂怜。
白六淡漠地看着它们,也看着他们。
这些玫瑰都由他亲手种下,是他未被宣判的罪与罚。
天台之上,狱长制服上的扣子闪着寒芒。
总狱长办公室。
“啪!”岑不明将一沓厚厚的档案拍在桌子上,抱臂看向陆驿站:“你看你都招了些什么人进来!”
岑不明拿起最上层的一份档案:“白六,干叶玫瑰瓦斯的制造者兼售卖者,有多条走私线。”
“白六,倒卖血灵芝,迫害福利院儿童。”
“白六,涉及恶意虚构文旅产业,将塞壬小镇作为牟利机器······”
“陆驿站!你瞒我们瞒得好苦哇!白六的通缉令不知道贴了几百亿张,你却一声不吭地把这个逃犯招来当狱长?!”陆驿站面色不变:“师弟,你先冷静一下。”
“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白六虽然是罪犯,但我们关不住他。他没有道德感与负罪感,这样的存在太过危险,不能任其游荡在外。”
“就不能执行死刑吗?”
“不行,师弟。你知道的,在一个罪犯没有彻底不 可救药之前是不可以执行死刑的。”
“白六?他还有救?你都说了他没有丝毫道德感,他怎么可能会收手?”
“每个人不是生来就是罪犯的——”
“你又来了!又是这套理论!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那些死去的人难道就活该吗?白六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再等一等好吗?再过半个月,半个月后就实行抓捕。”
岑不明沉默半晌:“最多半个月。”
他就知道,每一次的交锋都以自己的妥协告终。
“如果半个月后他依旧没有改变,我亲自给他执行死刑!”
白六的监狱。
自从那次夜谈之后,王浩在狱中表现得很老实,他把自己的罪名说的很历害,但不过就是逞威风而已,他只是重刑犯的一个小跟班,判处一年有期徒刑,仅此而已。
狱卒来发新的囚服——这囚服只有新一批入狱不到一个月的囚犯才有,是发下来供他们换洗的,其他的犯人每人手中都有两套囚衣,足够换洗了。
如果他们把衣服穿破了,就把破衣服送去缝补,直到再也不能穿了,才能换一套半新的——有的囚犯刑期不长,囚衣会留下一套,再循还给刑期长的囚犯。
这一套体系被白六玩得得心应手——这样的话减少了囚服开支,拨过来的款项能多给他一笔收入,并且没有触犯那些杂七杂八的条文。
狱卒拿了一摞新的囚衣和一箱旧的囚衣,先挑了两件新囚衣放在了一边——狱长说这是给两个昨天刚进来的人的。
趁狱卒分发囚衣的时候,牧四诚旁边的那个啤酒肚鬼鬼崇祟地伸出手,飞快地将新囚衣拿了一件,又拿出自己保存得很好但已经泛黄了的旧囚衣叠好扔在了外面。
狱卒发完囚衣,转过头看两件“新”囚衣时有点疑惑:他记得四衣都是白色蓝条的,怎么会有米色的呢?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随手将囚衣扔给了王浩,又把剩下的那件新的给了牧四诚。牧四诚观看了啤酒肚拿衣服的全程,但他什么也没说,接过了囚衣。
第二天是集体洗衣服的日子,牧四诚端着一个盆老老实实地开始打肥皂,啤酒肚则泡了新的囚衣,打算洗一洗。
啤酒肚是贪墨进来的,一判就是四十年,他用这种手段每次都能得到新囚衣。白六又不关心这些,他也就钻了这么久的空子。
王浩也在洗他的“新”囚衣,他从心理辅导员那里知道,表现良好可以减刑。
其实他是那种老实的人,显得很傻,自从他从心理辅导员那儿知道了他母亲还在老家等他回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混下去了——十几年前老家发大水,整个村子都被淹了,他在打工的城里大哭一场,上街当了混混。
王浩不清楚监狱里的规矩,不知道“新人”的两件囚衣都是新的,他搓洗着囚衣,对出狱的生活充满希望。
白六站在远处收回了目光,或许这就是陆驿站说的那种罪犯吧,但真的像王浩一样的囚犯又能有多少呢?
牧四诚看啤酒肚洗完衣服,挑了个最为隐蔽 的角落挂上,等他走后,牧四诚摘下了那件崭新的囚衣。
“王浩,有人找,刚才狱卒叫你。”
牧四诚说完,王浩从盆边起身向牧四诚指的方向走去。
牧四诚把新囚衣塞进王浩的盆中,拎起那件旧的,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脸揶揄的白六:“这么明目张胆?”
牧四诚无所谓道:“这又不是外面,用不着谨慎。”
况且,他从不忌讳让别人知道盗窃者是他——毕竟明知要被偷却依旧无可奈何才是他盗窃能力的最好证明。
白六挑起嘴角笑了笑。
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之间,制服一丝不苟的狱长与一身蓝白囚衣的囚徒面对面而立。
他们一个是罪大恶极的逃犯,一个是身陷道德囹圄的囚徒,晨风中,未被拧干的衣服滴落了一滴水,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傍晚,牧四诚在狱房里无聊地摆弄他那张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稻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