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回说到美娘与秦钟约定好了，要同心戮力，向各自的命运发起挑战。秦钟回去后，便帮美娘打听起生父的消息了，暂时按下不表。且说这美娘，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有机会去李衙内家里呢？这不就巧了吗？这天她便得到了一次出局的机会!在这里我科普给大家一下，什么叫出局呢？出局这个词在古代的时候，可跟现代不一样，是青楼客人们的行内话。古代的青楼，往往都会提供住宿服务，也就是说，客人如果不想把青楼女子带回家中的话，在青楼完全是能够享受到服务的!但也不是每个客人都喜欢这样的，有些客人喜欢安静，喜欢私密，或者有一些特殊的需求，所以他们会选择让青楼的姑娘，去自己的家中服务。有时甚至会同时请上好几个姑娘呢!这不，这天是李衙内的生日，便给美娘发来了邀请函，请美娘同翠喜楼的其他几位姑娘，一起到他家去演奏乐器。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于是当晚美娘便乘坐一乘小轿，前往李府。因为是朋友过生日嘛，所以今日的美娘打扮的比平时，更加的光彩夺目。头上盘一高髻，髻上戴一高冠。冠旁插有桃，荷，菊，梅等四时之花，唤做＂一年景＂。刘海也处理的极为精妙：几个云朵状的额发伏于眉上，两鬓再以钗钿固定，这就是当时最为流行的云尖巧额了。今日的妆容则是飞霞妆，和平时画法刚好相反，它是先涂抹胭脂，再以白粉罩之，所以整体呈粉红色。又因为是夏季，天热得很。所以里面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抹胸，腰间系着一条葱绿色的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白色梅花纱褙子，长长的拖至地面。腰似柳枝，肩如刀削。足蹬一双粉色的莲花弓鞋。它最大的新奇之处便是：上翘的鞋头被束成一个尖锐的角度，再加上粉粉的配色，宛如莲花瓣一般。因此举手投足间，都自成一派风流态度。真真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不出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李府。映入眼帘的是，镂空雕花的气派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一切都显得极为的不落俗套。李衙内呢，早就派出来几个仆妇在门口等候着。远远的看见美娘的轿子，便进门禀告他了。最终美娘在仆妇的搀扶下，下了轿。当时的贵族府邸，基本上都是四合院结构，分为前院内院和后院。前院处于大门与垂花门之间，垂花门也就是咱们通常情况下，说的二门了。再往里走，便来到是内院，二门与三门之间了。这里是家庭成员的生活的区域，也是举行重大活动的地方。但只有身份特别尊贵，或是与主人非常亲近的客人，才可以进入二门。因此这次生日宴会，就只在前院客厅举行。美娘来的时候，众人已到一半。寿星李衙内高兴极了，又见今日无远亲，只有自己的族中子侄，并几个熟识的歌舞艺人，因此和夫人只便衣常装出来，堂上受礼。堂上正中独设一踏，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又因两个最小的孙子生的极好，行事作风又颇讨人喜欢，便命他俩也跟着过来，与自己和夫人同坐榻上。塌下首席便是自己的长子，接着便是次子，往下是几个族中子侄，皆按照房头辈数排下去。寿宴开始前，先由子侄们一起向李衙内行礼，李衙内命人说了句＂免了吧!＂，却早已行完了礼。接着管家带着众男仆，从大门直跪至大厅上，磕头礼毕。又是众位仆妇，各方的丫鬟，前来行礼。又是抬来两三笼鸽子，在院里放生。又是烧了天地寿星纸。足足闹了两三个时辰，这顿寿宴才总算是开始了。各种美味佳肴，才接二连三的上桌。节目也一个接一个的，开始表演了。这个时候，咱们的女主美娘在哪儿呢？她在休息室准备道具，等着上场呢！终于轮到美娘和她的女伴们。她们今晚要表演的大曲是特别应景的《花舞》——邀花为客，对花下酒。只见美娘唱道：＂奇花命以佳名，因其有香，尊之为客。玉质轻盈，共庆一时之会；金尊潋滟，式尊四坐之次。＂众姑娘便折花而上，依稀可见有牡丹，瑞香，丁香，春兰，蔷薇，荼靡等等，不可胜数。大家一起演奏《折花三台》。接着再由美娘持一只胆瓶，内插着牡丹花。翩翩起舞，一直舞到李氏夫妇面前。将花放到李衙内面前，唱到：＂花是牡丹推上首，天家侍宴为宾友。料应雨露久承恩，贵客之名从此有。＂唱完，又边跳舞，边唱起《蝶恋花》来。一旁的丫鬟也持酒果上，为今日的寿星斟酒。美娘又唱道：＂多谢风流，飞驭陪尊酒。持此一卮同劝后，愿花长在人长寿!＂念完，又跳舞回到原位。由另一位姑娘取来另一只胆瓶，内插瑞香花，舞至李氏夫妇榻前，唱道：＂花是瑞香初擢秀，达人鼻观通庐阜。遂令声价满寰区，嘉客之名从此有。＂念唱毕，又舞，又唱《蝶恋花》。丫鬟再次献酒，劝酒。照刚才的样子，之后的每位姑娘也换花换舞，依次拿着装着丁香，春兰，蔷薇，荼靡等花的胆瓶，边跳边舞至塌前。最后又轮到美娘上场了。她又捧着莲花胆瓶唱道：＂花是芙蕖冰玉漱，人间暑气何曾受。本来泥渣不相关，净客之名从此有。多谢风流，飞驭陪尊酒。＂最后众姑娘再齐唱： 算仙家，真巧数，能使众芳长绣组。岁岁年年常是春，何用芳菲分四序对芳辰，成良聚，珠服龙妆环宴俎…………隐隐青冥怯路遥，且向台中寻伴侣。＂众姑娘又将各种花插满头唱道：＂叹尘寰，乌兔走，花谢花开能几许。十分春色，一半遣愁，那堪飘零风雨。争似此花自然，悄不待、根生下土。花既无凋春又长，好带花枝倾寿醑。是非场，名利海，得丧炎凉徒自苦。至乐陶陶，唯有醉乡，谁向此间知趣。花下一杯一杯，且莫把、光阴虚度。八极神游长寿仙，蜾蠃螟蠕休更觑。…………相逢今日，不醉何时。敢持万斛之流霞，用介千春之眉寿………………更愿九重万寿，四海一家。屡臻年谷之丰登，永锡田庐之快乐。于时花骢嘶晚，绛蜡迎宵。饮散瑶池，春在乌纱帽上；醉归蕊馆，香分白玉钗头。式因天上之芳容，流作人间之佳话。尚期再集，益侈遐龄。歌舞既终，将相好去。＂唱完最后一句，这出《花舞》才算表演完毕。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整个寿宴都响起了众子侄雷鸣般的掌声，这便是对她们这群歌舞艺人最高的礼赞了。接着她们便回到了休息室，李衙内也派人攒了几盘菜，犒劳她们。还有丫鬟还贴心的为她们递上金桔团雪泡缩皮饮，以此缓解她们的口渴。美娘心中暗想：要是在别处，这会早就被叫去陪酒陪歇了!还哪儿有饭吃水喝？可见这李府不愧是世代簪缨之族，处处都能彰显大家的教养和风范啊！稍作休息后，美娘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求救信，放到茶杯里，托丫鬟拿去，送给李衙内了。不一会儿，那个丫鬟又回来，把美娘带到李衙内屋里叙话去了。到了屋里，美娘行了个万福礼，李衙内便让她于下首处坐下，便开门见山道：＂方才你在信中说，要拿回寄在我这儿的钱，莫非遇上了什么急事不成？＂美娘和李衙内也是老熟人了，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的，便道：＂是的，我选中了一位客人，想要嫁给他!＂＂你可想好了？他果真是一位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李衙内关切的问道。＂是的，他人品非常不错。这个人您想必也听说过，就是朱记麻油店的老板，过去人称秦卖油的秦钟!＂＂哦，是他啊！这小伙人还真不错，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呢!＂李衙内不住的点头称赞道，＂那我现在就把钱给你，你带了回去，不又得被九妈拿走了吗？＂＂嗯，也是啊！不如就送到朱记麻油店吧，再不送到刘四妈的怡兰苑？＂＂我看，放到朱记麻油店比较保险，那刘四妈终归是个老鸨，院里那么多客人，万一被人偷去可就弄巧成拙了!＂＂嗯，那就请您多费心，送到朱记麻油店吧！真是太谢谢您啦！＂美娘激动的说。＂好，咱们一言为定!＂说完，美娘便退了出去，与众姐妹一起回到了翠喜楼。

那么下一步她要怎么去四妈的怡兰苑呢？她又怎么把事情告诉四妈呢？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