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上回说到，美娘趁李衙内生日表演歌舞的机会，来到李府，表演过后，托丫鬟帮忙，将求救信交给了李衙内。李衙内也信守承诺，把美娘寄在他家的钱，送往了朱记麻油店。美娘也写了封信给秦钟，在信里说明了情况。这天秦钟就像往常一样，一大早起来，和莘善一起卸下门板，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营业。谁知，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秦钟回头一看，只见远处跑来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边跑还边指着朱记麻油店喊：＂兄弟们，前面就是他家啦！＂秦钟也不知道咋回事啊？正在纳闷呢，小厮们已经抬着箱子，来到了店门口。为首的小厮行了个礼便道：＂您就是秦老板吧！＂＂是的，我就是啊！＂秦钟疑惑的道。＂好的!兄弟们，咱们把箱子抬进去!＂说完便抬进了屋。＂哎？你们是谁家的啊？把这玩意抬我家干嘛啊？＂秦钟与莘善异口同声道。＂我们是李衙内府上的下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家主人说，您看了这封信就明白了!＂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秦钟。＂秦老板，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兄弟们，撤!＂还没等秦钟反应过来，留他们吃茶，他们便走了。只留下秦钟和莘善，他俩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眼瞪小眼，两脸蒙圈。最后还是莘善鼓起来勇气，劝秦钟打开信看看。这一看才知道，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就是美娘说的赎身钱。但信里同时也说了，先不要着急，把东西交给王九妈。因为就这点儿钱，还远不够给赎身的，自己还得再到别处去凑。看了信后，秦钟心里是大为感动啊！心想：美娘把攒成这么多年的钱，都交给我保管，这对我是何等的信任啊！因此我不能等美娘凑钱了，应该自己多赚钱，也为美娘的赎身尽一份力!又想起，上次美娘托自己打听她父母的消息。于是就对一旁的莘善道：＂老伯，您上次说您姓莘，对吧!＂是的，小老儿姓莘，我这个姓，在这边可不多见呢！＂＂是的，这写信需要咱们帮助的姑娘就和您同姓，而且听说，她也是当年打汴梁逃难来的。＂这些年来，只要一听＂逃难＂二字，莘善都会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紧忙上前问道：＂这姑娘现如今多大了啊？叫莘什么啊？＂＂她今年十八了，叫什么名字？我想想啊？好像叫，叫……，对，瑶琴!就叫莘瑶琴!＂听到＂瑶琴＂二字，莘善顿时觉得，灵魂正在脱离自己的肉身，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旋转，两只眼皮也仿佛有千斤重，无法睁开。这些年的经历，仿佛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幸好一旁的秦钟扶住了他，并关切的问道：＂莘老伯，您是不是连日里过于劳累，身体不适？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吧！＂＂不是，瑶琴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啊！她现在在哪儿？人是干什么的？＂莘善紧紧握住秦钟的手，焦急的问道。＂您先别急，先坐下来，反正这会子也没来顾客，我慢慢跟您说。＂边说，边扶着莘善坐在椅子上，又给自己和莘善倒了两杯茶水。然后，把这两年来，自己看到听到的关于美娘的一切，通通告诉给莘善了。＂我苦命的女儿啊！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若我错了，你们只惩罚我一个人就好啦!放过我可怜的女儿吧!＂莘善一边跪地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如同暴雨般倾盆，波涛而凶猛。他在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心中痛苦。秦钟赶忙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上。可他还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秦钟只得安慰道：＂这根本不是您的错啊！要怪就怪那卜乔，王九妈和……＂＂反正也有我的错，我要是当初把她看好了，别走丢，她能落到这种地步？至于那个卜乔和王九妈，别让我看见他们，我非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不可!＂莘善咬牙切齿，涨红的脸上，又青筋暴露了。＂不止如此，我认为倘若金兵不南下，倘若朝廷没那么懦弱，咱们也不至于逃难至此，令爱更不会遭那么大的罪啦！＂秦钟坚定且认真的说。一番话吓得莘善赶忙捂住了他的嘴，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道：＂小官人切莫乱讲，你我就是两个贫民百姓，有什么资格议论朝廷？＂＂可我听美娘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说＂天下兴亡,百姓为本＂。所以我认为百姓本来就比朝廷重要，没有了百姓，谁来养活皇帝和那些王公贵族呢？＂＂哎，你们年轻人不懂啊？自古以来朝廷都是受命于天的，若他不仁，天地能把万千黎民交给他吗？所以咱们的不幸，源于自己前世造的孽，怎么赖得上人家朝廷呢!这些真是我女儿说的吗？＂＂的确如此!美娘读过好多书，有很多新颖的观点呢!＂＂哎，这样的话，我就更愁了，我和她娘就因为识字少，才想让闺女读点书，别当睁眼瞎！她这个样子，还有谁愿意为她赎身呢？＂＂老伯，您别急，这两个箱子里，放的就是她的赎身钱!只是现在还远远不够，她说还要再凑些。我就是那个要娶她的人!我想多多赚钱，不用她再费心了。＂＂真的可以接受她吗？以您的现在的财富，多少黄花大闺女都得排队等着呢!您是想要纳她为妾吧？＂＂不是，老伯您放心，我这一辈子，要娶也只会娶一个女人，就是美娘!如若变心，天打五雷轰！决不食言!＂＂那小老儿，在此谢过秦老板啦！＂说完倒头就拜，秦钟赶忙再次扶起了他。莘善又道：＂既然您不嫌弃小女，我们真是前世积德，今生福至。我也完全同意，一点儿没别的话说。但你们那种奇葩观点，可千万别在人前表露出来啊！＂＂那是肯定的了！您就算借我八个胆儿，我也不敢说啊！这会儿不就只有咱们两人嘛！咱俩赶快把箱子抬到后院去，别搁这门口儿占地方啦！＂这时门口来了几位顾客，还是秦钟眼尖，赶紧道：＂咱们别说了，先卖油吧！＂一时间二人一顿忙活，暂且不提。且说那美娘正在院中边陪客人饮酒，边寻思找什么机会去怡兰苑见刘四妈呢，送完客人回屋后，还闷闷不乐的想着这事儿呢。你们猜怎么着？刘四妈自己上门啦!哎呀，别人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咱们美娘是走大运，吃多少都不长胖啊！四妈一进门，便道：＂你这丫头现在是越发的懒了啊！整天就知道赚钱，也不上怡兰苑看看我去？哎呀，难为我还天天惦记着你，找没找到可托付终身的主儿啊？＂美娘赶忙起身迎接，扶四妈坐下，又亲手奉上一杯香茶。笑道：＂我正也想到您家跟您说一下呢，但这几日客人多，所以没倒出功夫来，可巧姨娘今天来了！我现在就要告诉您我要从良啦！＂一听美娘要从良，四妈道：＂我的好侄女儿啊，你要从良，姨娘我自然是替你高兴的!可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话吗？那从良分为好几种呢，就怕你现在年轻，要是选错了人，可是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呢!不知你看上的谁家的公子啊？＂＂甭管我看上的是哪一个，不都得姨娘您帮我去说和吗？这可是您当初答应我的呀!＂美娘娘笑着并撒娇道。＂我这绝对就是您说的乐从良，了从良，真从良，不是苦从良，也不是不了从良!只要姨娘您可以帮助我，我相信九妈绝对会答应我的!做侄女的，也没什么东西好孝敬您的，我这有几件金首饰，您若是喜欢，就拿去带戴吧。不喜欢的话，拿去熔化了，打成新的，也我的一番心意。因此只求姨娘能为我美言几句，事成之后，我一定再给您这个大媒人，备份厚礼呢!＂说完就从盒子里拿出几件精美的首饰，摆在四妈面前。那可全是真金打出来的啊!九妈一见这几样，顿时乐的眼睛眯成两条缝了。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生的骨肉，从良又是个大好事，你干嘛还给我送东西呢？实在是太见外啦！快些拿回去吧！＂说完又把首饰往美娘跟前推了推。＂那可不成，姨娘要是不收下，那我就自己找妈妈说吧！＂＂哎，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啊？这样吧，你整天大手大脚的，这首饰就算是寄在我这儿的吧！说和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又寻思两下道：＂不过，你可是我九姐手里的摇钱树啊！不瞒你说，我已经去探过她的口风了，意思是没个万八银子，她可不会放你走的!就你在我家的那点儿钱，够呛能够吧？所以我建议你，先跟你那个主儿商量好了，让他也出些钱。因为毕竟是咱要嫁给他的，他怎能一点儿不出，等着吃现成的?他的真心何在啊？他要是不听，你就把他领到我家，我劝他去!再不行，我劝你啊，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美娘道：＂他都答应我了，说为了我会把家里的店卖掉!＂四妈道：＂这人这么痛快啊？你可别叫人骗了啊?他赎你回去，不会是叫你当个暗娼，替他赚钱?＂＂哎呀，不可能，他是个好人，做不出这等混账事儿的!＂四妈又道：＂哎！实话说，这嫖客里哪有好人啊？这做嫖客的，难做得丈夫；既做了丈夫，咱断不许他做嫖客!你道这嫖客甜似蜜，娶你到家一年半载就会抛弃你!要不就对你拳打脚踢，打得你成天哭唧唧!只怕你年轻，没经历过，不知这其中的厉害!选错了，你可就入了额鼻地狱喽!＂美娘道：＂姨娘，这事儿您就甭操心啦！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但同时，我不想成为男人买来的物件!我想是自赎自身！＂见她如此的坚定，四妈道：＂好，既然你已经认准了，我劝再多也无益，我这就去跟你妈妈说一说，让她放了你!等我办完事儿，就来通知你!＂那么四妈能说得动王九妈吗？成功后，就不会再有其他变故了吗？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