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间

严浩翔没有家人了，于是过年便和我一同在家。我怕母亲将他留下伤了身体，便告诉母亲这是别家来玩的孩子。可最后还是严浩翔说漏了嘴，母亲要留严浩翔在家，反而对我发火，说我小肚鸡肠，要我出去罚站，干活。

但我和严浩翔都知道，他是不会留下来的。

他的小蛇不在这里。

严浩翔也不好过，被母亲一顿折腾，要打理他的头发，洗他的脸。

严浩翔的脸现在干干净净的，头发顺下来，险些被母亲剪个寸头，还好求饶保住了。我正好目睹他几乎要哭出来地求饶，给我乐坏了。

“笑什么笑，烦。”严浩翔见我笑得打滚只得丢下一句，恼羞成怒跺脚跑回房间帮母亲包饺子。

这几日并不安宁。我这才知道母亲负下了多少债务，才会使得债主在过年来砸门。我赶紧把便利店今日赚来的钱全都给母亲，却也没有还完。于是母亲被带走了，要债的人告诉我没什么事情，就是和母亲说几句话，要我不用担心。我不信，我总觉得他们没有说真话。可母亲也说没事，我只好回了房间和严浩翔吃饺子。

除夕夜我和严浩翔都没有睡，一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母亲走前告诉我们除夕夜小孩子要早点睡，只有大人才许守夜，可我没有听进去。于是，严浩翔一躺下，我便拉他起床：“严浩翔！起床呀，我今天卖出去好多烟花了，晚上可有的看了！”

严浩翔听说有烟花，也就爬了起来，抱着我的手臂，靠着我的肩往窗外瞧。

等了好久，严浩翔几乎都要睡过去。“霖霖…真的有烟花…吗……”

我已经迷糊极了，又被严浩翔这一句喊醒了，“有吧…我也不知道……应该吧……”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炸醒了我们两个。

也是门铃声，是新年的门铃声。我和严浩翔脑袋挨着脑袋，望着远处炸开的璀璨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得自由而美丽，浪漫而有些吓人。每一炸，我都害怕地缩一下，严浩翔便来捂住我的耳朵。他好像不怕似的，向往地眺望那些烟花，嘴角微微向上，沉浸极了。

我好开心，和严浩翔一看了除夕夜的烟花。

我也沮丧，母亲不在。

烟花结束后，严浩翔亲了亲我的脸颊。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语文书上写的。

“语文书上说的。妈妈亲亲孩子，就能保他这一年平平安安。阿姨不在，我就亲亲你嘛。”严浩翔有理有据地跟我描绘。可我记得原文明明是，妈妈亲吻了孩子的脸蛋，说孩子一辈子都一定会平平安安。但我还是依着严浩翔的意思来，想着他的的妈妈也不在，便也趁他停下，亲了一下他的脸蛋儿。严浩翔愣了愣，笑了，抱着我睡着了。

那时我年幼，不知道一夜之间，母亲用什么把债还完了。我想过是母亲被打了一顿，可现在想想还是我无知。

我们家里通常没什么亲戚，我和严浩翔就去便利店里待着。我俩只感叹我们还好来了，生意比想象中兴隆。只要严浩翔不把他的小蛇掏出来玩，顾客总是很多。

“等你上完六年级我们就走吧。”

母亲回来后这样在我面前讲。我不懂是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看向正在收银台下偷偷和小蛇玩的严浩翔。“为什么啊？”我问道。

“就是要离开这里，没为什么。”母亲说完就冒着大雨走了。我试图去抓她的衣袖，告诉她父亲，奶奶，浩翔都在这里不能走。可显然，母亲已经下了决心，我说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