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书房里，打开了电脑。他没有立刻写道歉信，而是先做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他整理了过去一年，他所有的工作日程、会议记录、跨国通话时长，甚至包括那几次被拍到的所谓“花边新闻”的真实背景和澄清证据（与合作方团队在酒吧门口的短暂交谈，是为了争取最后一丝合作机会）。他将这些冰冷的数据和时间线，客观地、不加辩解地罗列出来。

紧接着，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把我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行程，能调整的全部调整，能推掉的全部推掉。空出时间来。”

这一次，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选择，永远是她。

这天晚上，他短暂的放下“找她”的想法，在家里看着电脑前的文件，和海外的合作方开了一个数据分析的会议。期间大家有说有笑，还在为这次的成功准备下次见面的庆功宴。

那声久违的开门锁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天籁。许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书房椅子上弹射起来，对着视频会议那头匆匆说了句“Sorry, urgent matter, talk later!（抱歉，急事，稍后联系！）” 便不顾屏幕上合作方们惊愕的表情，猛地合上了电脑。

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所有的思维在瞬间被“她回来了！”这个念头占据，甚至涌上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他几乎是冲出了书房。

然而，客厅里的景象像一盆冰水，将他刚燃起的火苗彻底浇灭。

白鹿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在意他是否在家。她径直走向卧室，拖出了那个她常用的行李箱，打开，开始沉默地、一件一件地从衣帽间里拿出她自己的衣服，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她拿的都是她自己的东西，那些他们一起买的情侣睡衣、情侣T恤，被她像避开什么不洁之物一样，留在了原处。

许凯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曾经被他无数次拥入怀中的身影，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无措地站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空气中只有她折叠衣服的窸窣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当她抱着一叠衣服，面无表情地要从他身边经过，走向行李箱时，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无声的凌迟。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按住她正在收拾行李的手。

指尖刚触碰到她的皮肤，白鹿就像被电击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

“让一下。”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冰冷的，像陌生人。

这三个字彻底击溃了许凯强装的镇定。看着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他彻底慌了。

他几步冲到门口，用后背抵住门板，像一个耍无赖的小学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鹿鹿……我们谈谈，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部手机我没电了，我不知道……那个新闻是假的，是合作方……”

他的解释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要将积压了一年的歉意和真相倾泻而出，却因为慌乱而显得苍白混乱。

白鹿停下动作，终于抬起眼看他。但那眼神里，没有他期待的动容，只有不耐烦和疲惫，仿佛多看他一眼，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让开。”她重复道，语气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不让！”许凯也执拗起来，双臂张开，死死挡在门前，“你不能就这样走！我们还没说清楚！”

“说清楚？”白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但眼神依旧冰冷，“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许凯，我们已经分手了！一年前就分了！是你单方面默认的！”

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对着他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

下一秒头发散落，她撩了一下发丝，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大颗的眼泪落下。

许凯的心疼得像被撕裂，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别碰我！”

在他靠近的瞬间，她退后的动作，双手和他保持距离。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我不想听你解释！就这样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让许凯如坠冰窟的话：

“和你谈恋爱，我真的太累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分量。它否定的不是某一件事，而是他们在一起的整个状态，否定了他的所有努力（尽管用错了方向），也抽走了他所有挽留的底气。

许凯僵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却异常决绝的她，那些翻涌到嘴边的道歉、解释、保证，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带给她的，不是幸福和安全感，而是沉重的“累”。

他抵着门板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那扇门，他再也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