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 晴
上周刚从西安回来,邓放陪我买的当地特产带回来了很久还没吃,我心里总是有种烦闷又不舒服的感觉,但想着可能是四月天气易变,身体激素分泌失调,也有可能是生理期来临之际实在是情绪敏感不稳定,没多想,任由他去了
我特别喜欢春秋季节,天气好,阳光好,也算不上特别闷热,尤其是春天的花草开放,香气四溢,秋天还有我很喜欢的枫叶,那是树叶里少见的一抹红。
但济南的春秋实在是存在感太弱,一眨眼,花开花落,学校里种的梨花和樱花很像,白色粉色的混在一起,落在地上,是几分春的柔美,飘来飘去,有几朵飘到我鞋子上,和那双豹纹颜色的运动鞋实属不搭,拍了张照片发给邓放
他回复我“好看”
和往常不一样,以前这时候他应该会说,花朵飘到鞋子上和你很搭,出去玩了吗,然后就是转账,这一套我都习惯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但我想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去执行任务,没时间没精力,怕他因为我的质疑有更多忧虑也就没多问。
只是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只是几句简单的话,没什么跌宕起伏,让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联络只是巨大的幻觉
怎么可能?明明上周在西安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承载了我们很多记忆地方
我们还唱了我很喜欢的“time achine”
那时候邓放拨着吉他弦,我在低声吟唱,痛苦的基调并没有打破我们之间的甜蜜,只觉得唱着这歌,看着对方的眼睛,多美好
邓放的眼睛并不算大,浅浅的双眼皮遮住了很多疲惫,只看见他眼睛里湿润的亮,让我想起那句话“爱人的眼睛是第四大洋”,可是我觉得,邓放的眼睛,是我的春秋
一年里,鲜少见到他,就像济南的春秋季节
只是现在,我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有一种可能在我心里暗滋生长,就像东西丢之前,脑子里会想要好好保护好这件东西,现在,我在想一定要给邓放打个电话。
滴滴声传来,邓放拒绝了我的电话
我不相信,这些年,他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候,不能接我电话总会提前说
唠唠叨叨好多,不是要我少吃辣就是要我多穿衣服,或者是不要晚上一个人出去,又或者是让我买好常备药
可是这次不一样
我没管别的,也没给邓放发信息,最近的去西安的火车高铁票都卖完了,我实在心急,找了出租车,花了好多钱
济南到西安要走一千零一公里,要跨越连霍高速的很长一段路,要花费十一个半小时
路上的山遮住了我想要看看这条路的心,一座山接着一座山划过我的视线,从没觉得这座山纵横了这么远的路
丈量了我浅薄的耐心
准备走的时候还是黄昏,去到就已经是白天了,我坐在车子里,十个小时没能休息一刻,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往常不会回想的记忆
腿坐麻了,脚也充血,颈椎很久没休息,又承担了重负,神经连带着手臂颤抖,连胃也痛
若是以前,邓放一定不会让我坐这么久,也不会让我这么久不吃东西
我朋友之前跟我说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没胃口吃饭,我记得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我就不一样,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吃东西能给我快乐”
时过境迁,没在过去得到的经历,未来会给我一个教训
直奔试飞院的时候,我心跳的频率很高,没顾得上看,也没在意,手还在抖,不知道是心跳加速还是因为颈椎神经牵连
有人跟我说,邓放牺牲了的时候,我没信
怎么可能,邓放很厉害的
我转身就走了,痛恨他们的谎言,痛恨此刻的自己,非要来走一趟,来听一席
回酒店的时候,走廊的灯还在暗着,一步一步走着,明明脚步已经很轻,声控灯却好像是实在太灵敏,循着我要走的路一盏盏亮起来
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家酒店,不喜欢声控灯
它的亮起宣告着我的歇斯底里
带着痛恨,我怎么能睡着,一夜未眠也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只是觉得恍惚,觉得不可置信
第二天我收到了两封信,前台送进来的
第一份是说了邓放的遗物处理,包括其他试飞员假扮邓放回我信息的事情
第二份是邓放的遗言
我没敢打开,我觉得我运气很差,连带着邓放的生命也像我喜欢的春秋一样短暂
邓放,我不该说你是我的春秋
牛皮纸的颜色和我那本日记是一样的颜色,我记得当时邓放要走日记纸的时候是告诉我要写写测试数据的
谁知道是为了这个,不然我绝不会给他
“你尚年少,切勿因我误终生,我心有你,但命运如此,望你平安……”
我没看下去,我猜他一定是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一定是把财产留给我
我要这个有什么用,我宁愿你就是那么自私,我宁愿你发的那些无聊的信息是因为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