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钟表盘里的色一点点变,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转眼就到了该煮晚饭的时间——六点半了。
其实老贺并没有太多时间观念,这从他经常因为睡午觉忘记给贺小时煮午饭就看得出来。
不过他有个窍门,那法子到他死那天也不会失灵——隔壁刘小妹养了条油光噌亮的金毛,从小跟在脚后头,算算,现在正值壮年。
清早饭后、晚上饭前都会带出去溜上两圈,那个巴适!
刮风下雨了,就打开健身频道,陪狗子跑机子,有时候刘小妹的儿子都说:我看啊,土豆才是我妈亲儿子。
镜头一晃,泛黄的棋谱已经被叠好放在茶几上,规规整整,看上去有点乖。老贺站在厨房的水池前,端着电饭煲内胆“唰唰”淘着米,嘴里哼着不知哪来的调子,那个巴适!
不过眼见这天都开始扎染,颜料时不时溢下两滴流落天边。老贺侧身看一眼孙子的房间,想着要不要给绳子爸妈报备一下。
‘行,就这么办!’
按下电饭煲的开关,转身就去拿茶几上的手机,联系人从上划到底,再从下划到顶,最后缓缓退回,找到了。
“喂……”老贺一肩夹着手机,一手打开冰箱,菜还剩点,但不太够。
电话那边的绳子爸爸还在说话:“行,那也可以,麻烦您了。”
他回了两句,挂断电话,顺手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准备去买菜,于是鞋柜里又重新放入一双没有任何装饰的灰拖鞋。
“叮”
夜晚的超市不比白天热闹,头顶的白灯照得人影子都不剩。
人们推着购物车这个大方格子里四处游荡,失去阳光点缀,眼仁都要少几分灵动,仿若成了无心漂泊的游魂。
“唉,现在的生鲜灯就不能正常点,一柜子肉,看上去全跟一头猪一个下午割出来的,那色一模一样。”
肉柜前一个小老头自言自语,想着等灯关了,没了美颜滤镜,眼前这些个肉又会变成什么鬼颜色,他心里偷笑。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停留太久,而是默默将晚饭菜单里的“粉蒸肉团子”划去,换成“西红柿炒鸡蛋”。
等他提溜着菜回去,几个小家伙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排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人还在玄关,就听见好几个音色的笑声掺在一起滚进耳朵。
老贺把菜袋子放桌子上,准备先去看看房间被他们玩成什么样子。门没关,站在外边眺一眼,就能看见里头被三个团子搅乱的全貌。
说乱其实也没太乱,只是垃圾桶里多了些纸团,地上三张画纸呈三角线摆着,中间是盒彩铅,已经合上了盖,没用完的画纸被随便堆在一边,不太齐。
走近几步,却能发现画纸上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一片湖,一行栏杆,湖前一对男女,男的白衣服、浅蓝长裤,女的一溜水绿旗袍。
老贺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照片,他认为一个小孩的记性不可能那么好,估计是边看边描,绕了两圈,却是连照片的影都没见着。
他只能回到画前,蹲下拾起一幅,才看见上面还有字,像是努力写正的:
1971.风明和淑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