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小时洗完澡出来,地毯也转了个圈被挂到外面去了,灯光和月光在上面交叠,像是趁宴会正盛,偷偷相聚的男女。
风一吹,架在线上的地毯拍拍,抖落几滴寒水,两面交叠的光再次分离。
贺小时没眨眼,看着面前的东西晃荡,心里数着数,他喜欢这样的安静。
风拥过来,其中一绺偷偷钻进衣袖,身体下意识瑟缩一下,贺小时转头,才看见老贺已经在关窗帘,该睡觉了。
他说了一声,直接进了房间,门关上的下一刻顺手关上灯,寻着记忆上床,然后打开小夜灯。
几年过去,床头柜上的克莱因瓶依旧是那个克莱因瓶,几次老贺撇着一眼,还开玩笑说,这说不定能陪你到结婚生子也说不定。
贺小时每次都撇撇嘴,顺着几句,然后直接开启下一个话题来。
心里的想法倒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好一点的灯罢了,再久能久到哪去,时间长了,总是要裂的。
睡吧,明天一早啊,还要去绳子家呢。
月亮透过窗子,照着瓶上,让流转的星河在黑暗中更亮一分。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个小时都有人在忙碌,直到天际出现第一丝白,最后一批工作者才收拾行囊回家。
7:25,床边的钟表开始闹脾气,“叮”,吵了没一分钟,又不争气的被哄好。
等贺小时洗漱好坐到餐桌边,发现三个长辈已经都在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就摆在老贺的旁边。
他吃着早餐,大脑里被关着的灵魂漫无目的的抬头望天,思绪打着结,也没耽误吃饭。
“我先走了。”一顿吃完,过去快半小时,看来还是有些影响。
“咔”跨过门槛前,贺小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没什么,就是荡着的地毯到了脚下,阳台睡觉流了口水在那儿不擦。
没什么好看的,他抬脚跨过地毯,进电梯下楼,走在熟悉的鹅卵小路上,抬头发着呆,让鞋自己走着。
绳子家小区离风淋小区不远,隔着几条马路,在四单元四零四。
这数字寓意听着是有些不好的样,总觉着不知道什么情况就会有噩耗来临。
但依旧是住了这么些年,绳子爸妈都是无神主义者,四层也还有其他住宅空着,通通看过,还是决定继续住着。
这次去绳子是要弄个主题手抄报,贺小时什么都不用带,揣个人去就行。这是他们的习惯,一个出脑子,一个出力气。
记得第一次合作手抄报,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弄好,绳子像是脑抽样,趴在地上说了句:“我们简直是狼狈为奸,无往不利。”
当时贺小时正收着废纸,听见这话一趔俎,差点在出门关头被门槛绊个狗吃屎,手里的废纸也飞出去几张。
他弯下腰,一个个把废纸又捡回垃圾袋子里:“不是这样用的,你怎么每次都贬义褒义分不清。”
贺小时习惯了,平静地纠正他,他知道绳子不是真的不懂那些词的本意。
“哎,那是你们太浅显了,谁说不能这么用了,仔细想想,我说得是不是没毛病!”
“哐当!”走在马路边儿上,已经离绳子家的小区没多少距离,不远处传来一声可乐空罐跳进垃圾桶的声音。
贺小时看过去,一个衣服浑身脏污的小孩迅速溜进暗处,没穿鞋,走过的路留下一串淡淡的灰印子。
他望着巷子里面那口黑,眨眨眼,没在意,却是想起班里同学说的总徘徊在学校周围的那个乞丐。
‘离得有点远,应该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