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安静的饭吃完,不少星星已经按捺不住从云层中冒出头。
天色说暗倒也没那么暗,只多了几分清昏,像是一绢用风织作的丝巾。
两爷孙收拾好饭后狼藉,坐沙发上看起新闻联播,没什么大事。
外边的天儿又黑了点,星星跳出了些许,像是按捺不住——另外两个长辈依旧还没回来,拖鞋放着原地儿。
沙发上坐着两人,对面也坐着两人,老贺喜欢在这时候给贺小时讲东西,话叮叮当当地从口中说出来,静静的安逸。
就这么一直到房门被敲响,急促几声,像是零乱的心跳。
贺小时见身旁的老贺没注意,就知道他又没听见,自那次晕倒,老贺的世界音量一瞬降了许多,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话——
“或许真的是零件老化了吧,所以这东西啊,一摔就坏。”
那天的病房,溢散的空气随着这句话的破碎,一作结霜。
为了以防万一,后来又接着住了几天院,来看望的人零零碎碎在贺小时眼前走过,又再次离去。
那时候,不知道具体哪天,不知道哪个瞬间,他想:
如果闪闪真的回家,那一天是否也像现在一样,目之所及绽放琳琅满目的笑意。
“咔嚓”
贺小时的脑内播放着幻灯片,一抬眼,面前却是空然一片。
没有人,就像幻听。
他没多在意,脑海还停留有句章的余涟:
“如果闪闪……”
那话似最权威的公章,打在他的脑仁上,随着时间,印进血肉,然后被搅得支离破碎。
门下的影子,被风鼓动着前进、退后。
想转身关门,余光突然闯进来一抹污色。
贺小时的动作一滞,那一抹污色就仿若一个点向眼睛四面八方晕染开来,攻略池地。
那看上去像是一滩加了滤镜的泥水,静静的躺在地毯上,泾渭分明。
能想象到曾有人默默站在那等待,然后情绪忽起,一阵敲门声狂风暴雨般拥来。
而黑色的泥泞被随之卷落,落入地毯的网,悄无声息,没有求救。
他能想到那个门外人在那等了多久,她没等到,所以她走了。她离开,她去了另个地方,或是去敲了另页门。
——贺小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按理,一扇门敲不开,就该直接离开,离开那个地方。
黑色泥泞没有在地毯之外留下痕迹,贺小时不知道她的去向究竟何方。
贺小时看了半晌,直到老贺叫唤的声音穿透时间过来,他才木得弯下腰卷起地毯、带往家里去。
像是一副寺钟在脑中打着转叫他。
“怎么看还把门口地毯看回来了?”
新闻联播已经完了,现在地毯就在盆里泡着浮浮沉沉,咕噜噜在沫子掩护下不冒头。
脏水从地毯缝隙溢出,逃向四面八方。
贺小时老实地把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说空荡不见的人影,说转头就见的,洇染一片的污色,还有——恍然,看了的半晌。
老贺摸摸头,说他可能是最近刚开学没多久,竞争压力大,太累了。
——躺躺,闭一会眼,就好了。
在泡沫的撕绞下,地毯很快换了水,从盆里边到了洗衣机里,没了影。
贺小时和老贺离开卫生间,这没必要一直呆在那瞎等,各干各的就好了。
客厅的灯徒亮着,不知道照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