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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退潮之后(3)

待烟火绽放之时,君亦能安

沈祈安还记得,当时她说了很多,而越是坦白心迹就越是激动,但花火只是那样听着,在她结束近似发泄的倾诉之后才停下来向她说,“亲爱的,你真是傻得可爱。人生和痛苦都没有所谓长短,那些人也不会构成任何阻碍,他们只是你走向幸福的一个插曲,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快点抛弃多余的累赘吧,用不着听她们说的,你是你,这本身就很好了,不是吗? ”

“别总是把这个世界同幻想中的圆满世界对比,这是庸俗之人苦痛的源泉。现实就是这样呀~亲爱的,你所要是做的是接受它,爱它,属于它。”

沈祈安自己也以为那些痛苦钝化成骨子里的一部分了,她甚至以为那是她身体中唯一还新鲜的东西,每天都会反复循环发作,不留给她任何休息的空间。但花火轻轻抬手,就将它们从沈祈安的皮肉中解放出来,把她还原成初始的形状。

爱它,属于它,像无风夜晚的雪花飘落,覆了一层洁白,盖住所有心伤。她喃喃重复这一句,爱它,属于它,越是循环就越咀嚼出别样的情愫,在唇齿间滋养着越界的情感。爱她,属于她,就像是告白的誓言。但奈何这只是一场奇迹般的偶然遇见。

回家之后,沈祈安还是为这奇遇辗转不能眠,那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虚幻得不真实,让她几度无法确信,怀疑是自己疯癫到出了幻觉。她躺在床上,蒙着头一遍遍祈祷着,祈祷偌大城市里这萍水相逢能再发生一遍。

沈祈安多年来在被窝里发出的祈愿都少有灵验,这次竟然出现神迹。因为在她走进教室之后,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惊诧让她腿脚发麻,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到桌边坐下。花火仍旧展露笑颜,指尖点了点她的额面。“你看起来好像吓呆了,现在请深呼吸吧,这不是做梦哦~”

老师向全班介绍着新来的转校生,她的新同桌。花火起身问好,置身于苦难和阳光之间,她挥手,乖顺得不像昨天那个带着她疯狂的人。

沈祈安一整天都感觉到脸热,几乎要怀疑自己又是在发烧。熟悉的放学铃敲响的时候,她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抽离,重新被拽回那个湿润的梅雨季节,被苔藓吞噬裤脚。那群人果然又在巷道截停她,沈祈安白天看到大家都绕着花火转圈,班长丢出白眼时,就知道她今天又逃无可逃。但这一次她不想再软弱怯懦地默默承受这本就莫名其妙的欺凌,她心中有全新的东西,或许是青涩的还未成熟为爱的悸动在燃烧,这力量已足以摧毁一切。她正要回嘴,花火又出现在巷口。

少女扎起蓝白校服的袖管,薄瘦的脊背倚靠着墙,手里拎着棒球棍,响吹一声口哨。

“嘿,你们这群家伙不会是在以多欺少吧? ”

围着沈祈安的人墙轰然倒塌,四散着回头,只是显然也看不上花火,不过保持着对可拉拢发展的新同学的基本礼貌。领头的女生呲牙咧嘴向花火发出警告,让她少管闲事快离开。但花火快步上前,抬手敲落木棍。那人的爪牙被瞬间打碎,肩上无法承受的疼痛让她跪倒在花火面前。少女的帆布鞋踩上那受伤的肩膀,娇嫩的脸上仍旧扬着恣意的笑,“我说,你们都想尝尝这味道吗?”

沈祈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就这样奔逃,连平日总是高高在上的班长也只能呜咽着离开回家治疗肩上的瘀伤。原来这禁锢她无数日夜的牢笼脆弱如纸张,轻轻一碰就灰飞烟灭,只是她身处其中太久,误以为是无法逃脱的泥淖。

花火就这样将她从旧日的潮水中拉起,扬手替她拍净沾身的灰,留下一句明天见。

斜阳拉长她的背影,沈祈安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一切破旧褪色中,有人闪烁而来,教她带着世界赋予的裂痕去生活,用残损的手掌抚平往昔的创伤。她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坍缩成点,最后消失不见。

她想,爱愿弥深,花火也许就是退潮之后,神洒在她身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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