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亮收敛心神,问:“东家,你知道汴京陆家有个女儿叫陆晚秋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你要跳槽?”
张月亮急忙摇头表忠心:“当然不是,只是我之前在汴京大牢里遇到了她,她跟高二柱一样,杀了人也是情有可原,为什么沈慧照沈大人判了高二柱刺配三千里,留了他一条命,但是却把陆晚秋判了死刑,我不明白。”
陆婉秋的事,柴安还真知道一点,当时此事在汴京闹的可谓是人尽皆知。
陆晚秋红杏出墙,又把奸夫捅死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当了许久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被判死刑,全因在公堂之上陈述杀了那情夫她有多快意,全无悔改之情。
“她是在求死。”听完柴安讲述,张月亮说道。
在公堂之上,陆晚秋不说两个负心的男人对她做了什么,不说她言笑晏晏的少年时光,也不说她自以为又寻到良人的希冀,只说她杀了那书生有多快乐,就是不想活了。
这个死刑是她求来的。
楼中渐渐开始忙起来,张月亮没再说什么,下楼去招待客人了。
柴安扶着红木栏杆往下看时,下午的阳光刚好穿过雕花窗棂,在檀木楼梯上烙出一串菱花光斑。
张月亮端着鎏金酒壶往上走,露在杂衣服外面的一小节脖颈在光斑里白得晃眼。
“张小郎!”账房先生甩着算盘喊,“三楼贵客要的羊羔酒!”
那清瘦身影应声转身,鸦青布衣下摆旋开半朵墨莲。
柴安眯起眼,看着小杂役三步并作两步往酒窖去,腰间蹀躞带勒出的一截细腰,倒比胡姬的银铃腰链还惹人注目。
潘楼外酒旗被晒得发烫的风掀起来,卷着楼下小吃商贩摊上带来的食物香气。
柴安指尖摩挲着手中冰裂纹瓷盏,想起刚刚张月亮在他面前的失神,忽而笑了笑。
张月亮在楼中上上下下,突然有一个客人因酒喝太多,直直接向她撞去。
惊呼声炸响的刹那,柴安已经扣住张月亮的手腕,把她带到怀中。
醉汉擦着柴安的月白色襕衫掠过,砸碎了案上玉壶。
被他护在怀里的张月亮呼吸急促,束发的青布带不知何时散了,鸦羽般的长发扫过他手背。
“张小郎?汴梁城可没有这么俊的儿郎。”柴安低头轻笑,掌心贴着张月亮单薄后背,却触到层层麻布缠绕的起伏。
怀中的身子骤然紧绷,她仰起脸,湿漉漉的睫毛下,琥珀色瞳仁映着窗外刺目的日轮。
酒旗猎猎作响,泼翻的酒液在地砖上蜿蜒开来。柴安忽然看清张月亮右眉尾旁缀着一颗红红的小痣,几乎以眉毛融为一体,掩藏在里面,不凑近是看不着的。
“张小郎可是吓着了?”他松开手,任由张月亮踉跄后退撞上青铜香炉。
龙脑香的青烟缭绕间,小杂役耳尖的红晕比西廊挂着的胭脂灯笼夜间亮起还要艳上三分。
蝉鸣突然在檐角炸开,冰裂纹瓷盏不知何时滚落脚边。
柴安弯腰去拾,正对上张月亮慌忙蹲下的身影。交错的指节擦过手背时,小杂役的手又匆匆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