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纹瓷盏的碎片在檀木地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张月亮缩回的手指还残留着柴安手背的温度。她慌忙去捡最后一片碎瓷,却与柴安伸来的手撞在一处。指尖相触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被风吹响,惊得她跌坐在自己的衣摆上。
“当心。”柴安拎着她后领把人提起来,像拎起一只炸毛的猫,“慌什么。”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方才碰到的指尖,那点微凉触感竟比西域葡萄酒还要醉人。
张月亮耳尖的红晕漫到脖颈,胡乱去捡剩下的碎瓷片:“我、我去厨房端菜!”转身时蹀躞带勾住案几垂下的流苏,连带着扯倒青玉笔架。柴安伸手去扶,月白色广袖却卷住了她束腰的青布带。
胡姬的铃鼓声从楼下飘进来来,张月亮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柴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后颈散落的碎发:“张小郎这腰带,倒是比醉汉还能闹腾。”
柴安慢条斯理解开纠缠的衣带,顺手将张月亮歪斜的衣领扶正:“去后厨前,先把西廊那对鎏金酒盏擦净。”
见她如蒙大赦地往外跑,又悠悠补了句,“用桂花胰子。”
日影西斜时,张月亮跪坐在廊下擦酒盏。
鎏金纹路里积着经年的酒垢,桂花香混着酒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她没留神把水盆踢翻。
“这是要在潘楼造条酒溪?”柴安的声音伴着竹帘响动传来。
张月亮抱着湿漉漉的抹布不知所措,她进潘楼也来,除了胡万的事还没闯出过什么祸事,今天一天就迷迷糊糊做错了这么多事,真觉得脸有点没处搁。
好在柴安没再说什么,他只是路过,看了她一眼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暮色渐浓时,有熟客招呼张月亮添酒。她端着海棠盘穿过中庭,没留意柴安何时跟在身后。醉醺醺的布商突然伸手要揽她肩膀,斜里飞来颗核桃正打在那人腕上。
“刘掌柜尝尝新到的松醪酒。”柴安不动声色隔在中间,广袖拂过张月亮颤抖的手指,“张小郎去取些冰来,要凿成梅朵形状的。”
等张月亮捧着冰鉴回来,柴安还在那,正替那布商斟酒,布商自然也不能再为难她。
打烊时分,柴安倚在柜台抛着核桃玩:“今日摔碎的瓷盏,从你月钱里扣。”
张月亮当然没话讲,认下自己的过错。
柴安又笑着扔给她个油纸包:“赔你块杏花酥。”
张月亮咬开酥皮时,冰糖杏脯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边吃边看着柴安在账本上勾画今日损耗,从前看账房先生算账时只顾着看他是怎样算的,今日却有些看不进去,只觉得丝丝缕缕的甜绕住了她的心神。
月光漫过二楼栏杆时,柴安笔尖未停,说:“明日采买带你去早市,板车上留着空位。”
“装货怕是不够......”
柴安突然抬头,正逮住她偷摸袖口糖渣的动作,“东街赵婆婆的摊子,辰时三刻最香甜。”
张月亮低声说:“我才不是贪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