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完发后张月亮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是块压碎的豌豆黄:“昨日厨娘给的,刚刚竟然忘了。”
柴安就着她咬过的齿痕下口,甜糯豆香漫过舌尖。瓦当滴落的夜露渐渐密了,在青石板上敲出更胜梆子声的节奏。张月亮数到第七声时,肩头忽然一沉——柴安枕着她睡着了,呼吸间还带着梅子香。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伸手欲推,却触到他烧伤的手背。月光悄无声息地爬上袍角,将两个依偎的影子拉成长长的糖丝,甜得能缠住整个秋夜。
月光从烧穿的屋顶淌进来,在两人身上织出一张银网。
柴安枕在她膝头,呼吸搅动她腰间的衣裳褶皱,痒意顺着脊骨往上爬。
她望着坍了半边的藻井,烧焦的椽木横斜交错,恍若天神掷下的炭笔,在夜空画布上描出残破的星图。
夜风掠过残存的雕花窗,带起半幅未烧尽的绡纱。那原是戏台《牡丹亭》的布景,此刻在月光里飘摇,倒像杜丽娘的水袖缠上了柳梦梅的袍角。
张月亮轻轻拨开柴安额前一缕散发,他眼睫在青影里颤了颤,鼻梁蹭着她掌心,像只收起利爪的豹。
更漏声从瓦砾堆里渗出来,惊醒了梁柱间打盹的流萤。一点幽绿的光掠过柴安微启的唇,张月亮倏地缩回手,却被他无意识攥住衣袖。
“柴安……”她对着残月呢喃,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
半截烧焦的幔帐飘落,惊起暗处栖息的雀儿。柴安在振翅声里皱眉,往她腰间暖处又埋了埋脸。张月亮僵着身子数他呼吸,直到浮云游过中庭,在满地狼藉上投出月影。
瓦当滴落的夜露浸透她后衫时,张月亮终于轻轻叫他:“醒醒,去房里睡。”
柴安睁眼的瞬间,她看见他瞳孔里未散的梦,像打翻的砚台泼进月光。他支起身,指尖还勾着她一缕青丝。
“我睡的小角房没被烧到,还能住人。这么晚就去我那睡吧,别回柴府折腾了。”张月亮起身拍打身上灰烬,衣角却被自己踩住,一下站不稳,踉跄着要倒。
柴安就着她跌倒的势头扶住她,掌心烫得惊人:“小杂役这是要勾引我吗。”
话尾散在风里,他喉结滚动了两下。
张月亮脸一下烧红,受不住这样的撩拨,推开娇嗔:“登徒子。”
穿过回廊时,月光在焦木间劈开小径。
推开房门,张月亮摸索着要点灯,腕子却被柴安握住:“有月光。”
窗棂将月轮切成菱花格,正印在张月亮铺开的被褥上。
两个人累的也顾不上什么,上了床和衣而眠。
第二日晨光爬上滴水檐时,张月亮肩头的麻意已蹿到指尖。柴安枕着她睡得沉,睫羽在眼下投出青影,倒显出几分少年气。她盯着他鼻梁上细小的金粉——定是昨日救火时从匾额崩落的漆屑。
“柴郎君压着我头发了。”她对着初升的日头小声嘀咕。柴安喉间溢出轻笑,分明早醒了,却仍闭着眼,把自己的一律发丝塞到张月亮身下:“你也压我的。”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颈侧,像温热轻柔的羽毛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