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日灼人,柴安非要带她验看新到的冰鉴。
三尺见方的青玉鉴里冻着荔枝琉璃盏,盏心却嵌着枚羊脂玉戒。
张月亮指尖刚触到冰面,突然被他从后环住:“取出来才算你的。”
她咬牙探手,冰水浸透半幅衣袖。玉戒将出鉴时,柴安突然吹她耳后,惊得戒指又落回冰水:“东家!”
“再试。”他含着笑握紧她手腕,“这枚合卺戒,须得你我同取。”
十指交叠破开冰层,玉戒沾着水光套上无名指,恰似月老系就的红绳。
到了暮色染红云霞时,柴安抱出个半人高的檀木箱。掀盖竟是满箱竹编玩意儿——会啄米的雀儿,能转翅的蜻蜓,最底下压着对憨态可掬的松鼠。
“幼时在庙会赢的。”他抽出支竹蜻蜓放在她掌心。
夜风忽然卷走蜻蜓,柴安追着那点翠影跃上飞檐,月白袍角掠过新挂的铜铃,惊起满院流萤。
张月亮仰头望着檐角青年,忽然想起那夜火场。也是这样翩若惊鸿的身影,如今却只为她追支竹蜻蜓。眼眶发热时,柴安已踏着月光落下,发间沾着瓦松碎叶:“接好了。”
竹蜻蜓稳稳落在她鬓边,翅尖金粉在暮色中流转。他忽然屈膝为她系好松脱的绣鞋:“明日教你编竹雀可好?要手把手教。”
更漏滴到三更,柴安在书房教她描婚书。张月亮朱笔一歪污了洒金笺,慌忙用袖口去擦,反将"白首不离"晕成"白首不梨"。
“倒是应景。”柴安就势在旁画上并蒂梨枝,“洞房合卺酒就饮梨花酿。”
他突然含住她耳垂轻咬,“再备筐酥梨……”
砚台翻倒的声响惊得门外不知来禀报什么事务的德庆破门而入,却见满地婚书如雪,朱砂写的尽是"月"字。
第二日晨光漫过鸳鸯瓦时,张月亮在库房发现个鎏金鸟笼。那笼子华美,张月亮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柴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自后拥住她,下颌搁在她肩窝:“这笼子关过西域进的绿孔雀,如今……”
他忽然将人推进笼中,“要关只偷心的雀儿。”
金笼轻晃,张月亮揪住他衣襟:“那东家便是养雀人?”
“不。”柴安反手落锁,将自己也关进方寸之间,“是共囚的痴人。”
鎏金笼柱映着两人交叠的影,竟比满室珍宝更夺目。
跟在柴安后面的德庆在屋外识趣的走了,新来的伙计欲问,被他用账本敲了头:“学着些,这叫金屋藏娇。”
雨声中,笼中忽然传出轻笑。张月亮揪着柴安散落的发:“东家这金屋,藏过多少娇?”
“唯有一个。”他轻咬她颈间经络,“偷供果的,抢账本的,画花我婚书的……”
暴雨淹没未尽的话语,屋外的簌簌雨滴,似星子坠落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张月亮对柴安说:“好了,别闹了,快出去。”
两人出得库房,柴安非要在观景台听雨。张月亮裹着狐裘缩在他怀里,忽然被他塞进支竹哨:“对着雨幕吹。”
清越哨声惊散雨帘,七十二街市次第亮起灯笼。柴安突然吹灭烛火,在黑暗中握住她手腕:“看。”
潘楼飞檐下的铜铃竟泛着莹莹碧光,细看每只铃心都嵌着夜明珠,在雨中织就星河。他咬着她指尖呢喃:“往后夜归,这些星子只为月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