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尤利西斯哥哥……”

“记住我说的话了吗？”尤利西斯盯着凯莉笑道。

凯莉缩缩脑袋，小幅度地点点头。

“回来了？”

凯莉看见阿普，飞快地扑了上去。阿普笑着抱住她，又问道：“尤利西斯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的没有的！尤利西斯哥哥今天带我到村子边上玩，就是那个河边上！”凯莉急忙摇摇头，“带凯莉认识了好多东西！”

“那就好，快来吃饭吧。”

尤利西斯冷哼了一声，坐在桌子前：“阿修斯呢？”

“尤利西斯，要叫他爸爸。”阿普将凯莉抱到椅子上，对尤利西斯的行为斥责道，“阿修斯去和村长谈话了，要晚些才能回来。”

三人安安静静吃着饭，没过多久，外边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尤利西斯放下手里的碗筷，往窗外看去。

“怎么回事？”阿普站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

阿修斯将捆住的男人扔在了地上，男人一声不吭的，脸色却早已苍白无比。凯莉看见男人，神情闪过了一瞬的慌张，随后又好像很害怕似的躲在桌子后面。

阿普惊讶地说道：“阿修斯，这是……”

阿修斯和一众村民们都脸色煞白，他咬着牙愤怒道：“我就说怪物就是怪物！城镇上那些怪物变成人之后还是会做些伤害人类的事，这个变成了布特的怪物果然不会是例外！”

“对！这个怪物差点把村长杀了！”

“村长现在还在家里，好在血止住了！”

村民你一嘴我一言的声讨着男人。

尤利西斯翘着个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道：“那你们把这男人绑到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村民一下噤了声，站在阿修斯身后的人撞了撞他。

阿修斯不敢看尤利西斯和阿普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看着地面，有些心虚道：“他们说尤利西斯也是怪物……我否认了！但是……我们大家都尝试过杀死这个怪物……”

屋子里一声巨响传来，直接打断了阿修斯的话，是凯莉突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因为过于心急了，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差点将整个桌子掀翻过去。

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焦急地冲到男人面前，小小一个的身体张开双臂，努力的想把男人挡在自己身后。

“不可以杀我的爸爸！”

“凯莉！”阿普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凯莉。

尤利西斯站起身，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男人旁边，问道：“所以你们想来问问同样身为怪物的我，能不能杀死这个男人，对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阿修斯，你就任由他们胡来吗？”阿普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少有的强硬又尖刻，“尤利西斯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你们这是在把尤利西斯归结成怪物！他是我的孩子！”

“别自欺欺人了，阿普！”村民们也不甘示弱，大声叫道，“谁不知道尤利西斯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他不是怪物是什么？你一定要昧着良心告诉我们尤利西斯是人类吗？现在大家都拿这个怪物没有办法，谁知道他下次会对哪个人动手！”

处于战场中心的尤利西斯看起来倒是悠然自得的站在那里，还时不时地踢两脚躺在地上的男人，看两眼面色不好的凯莉。

“我有办法哦。”

尤利西斯话音刚落，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阿普原还想说些什么，看见尤利西斯的眼神后又闭上嘴。

那是阿普第一次看见尤利西斯会有那样的眼神，他看着村民们，嘴角上扬着全是笑意，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像高高在上的主宰望向蝼蚁的表情。

阿普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尤利西斯是真的对于“怪物”这个身份并不排斥。

尤利西斯抬脚狠狠地踩在男人的脸上，男人闷哼一声，凯莉犹豫地想要上前，最后也只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不能这么做。”男人嘴里艰难地吐出来了一句话，“而且是他们……是他们先尝试杀死我的！他们试图违背那些话！”

尤利西斯俯下身去，笑道：“为什么？这是大家所期盼的结果，只能怪你太过愚蠢了不是吗？大家怎么可能容忍你这样一个杀死了村民的怪物存在？只是一两句缓兵之计的话，你倒还傻愣愣的信了。”

“我们是同类……！我们明明是同类！你应该帮我！”

尤利西斯蹲在男人面前，男人的嘴角早早就沁出了鲜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要看清楚尤利西斯的脸。

“身为怪物居然还会有族群的意识，你们的存在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尤利西斯手指间的蝴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样消散在空中和男人的胸膛上，“不过你说错了，我们不一样，你们是低等的怪物，甚至无法控制自我的本能……哪怕我身上的气息在你看来是相近的，我们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同类。”

话音刚落，尤利西斯又抬头看向前方的阿普，他此刻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年一般，笑得无比灿烂：“妈妈，我说得对吗？”

阿普没有回答。

“妈妈？”

“嗯。”阿普勉强地弯了弯嘴角，“你当然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孩子。”

顷刻间，凯莉的尖叫打破了看起来母慈子孝的场面。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僵硬地挪动了步子，然后猛地扑在男人身上。

“爸爸！”

男人睁大的双眼和毫无动静的胸腔都在昭告着他已经死去了。安静了许久的村民又爆发出了喧闹声。

“死了？”

“怎么做到的！”

那些站在后边的村民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前方男人和凯莉的状况。

尤利西斯将凯莉拉开，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那不是你的爸爸，凯莉，你忘记了吗？他是吃掉了你爸爸的怪物。”

凯莉想要逃离开尤利西斯的怀抱，但是她不敢，她只能待在尤利西斯的怀里大哭，对尤利西斯与生俱来的恐惧让她止不住的身体紧绷颤抖。

尤利西斯用只有他和凯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凯莉，不要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凯莉的哭声停住了一瞬，她紧紧地抓着尤利西斯的衣服，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

“妈妈，凯莉被吓到了，你带她回房间去吧。”尤利西斯将凯莉递给了阿普。

他刚刚站起身，就有村民上前来。尤利西斯知道这个人此刻一定很害怕自己，但是还是忍着恐惧，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说道：“尤利西斯，你做了什么？这个怪物我们一直没办法杀死他！”

“哈，谁知道呢？我可没有动手，也许是你们之前尝试的什么方法奏效了也说不定，不是吗？”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阿修斯将尤利西斯往屋子里推去，“先把这个怪物埋了吧，具体的事情我晚些会和我孩子交流的。”

“烧了好！谁知道埋了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变故！”

村民七嘴八舌讨论着怪物最后的归宿，最后还是选择了用火烧成灰。尤利西斯站在屋子里，看着他们将怪物往村子外拖去。

等人都走光了，阿普才从房间出来，她皱着眉头，尤利西斯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又要开始唠叨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妈妈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尤利西斯先发制人说道。

“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那样……还说了那些话。”阿普叹了口气，“村子的人本来就不是很接受你，这件事之后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这不重要，妈妈，你知道的吧？我的出生对于他们来讲本就是奇怪的事情，这种认知根本是无法改变的，那你又因为什么一定要去改变这些呢？”

阿普难得一见的没有和尤利西斯争论这件事，她抿着唇，若有所思地坐在了一旁。尤利西斯斜睨她一眼，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话当然是没有说完的——

毕竟村民们说的是对的，他确确实实的，是众人口中被称作为怪物的存在。

对他而言，将他真正当成人类孩子的阿普和阿修斯才是怪物眼中可笑的存在，明明也会害怕他，却仍然执着的想赐予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