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一时逞了嘴快,但一连好几天,脑中丝毫没有创作灵感。
天气越来越冷,班级的前几排课桌下围上了一层塑料薄膜,来抵御走廊外面时而飘进来的寒风。学生愈发昏昏欲睡,早上的几节课连被罚站的人都眯着眼睛打盹。
一周一轮座位,许愿这周刚好到了靠着门这排。
冯佳艺在老师讲桌下的死角贴睫毛,镜子折射出来的窗外阳光晃了下身边瞌睡的姑娘。
亮光刺眼,许愿清醒大半。
身子犹如寒冰掠过一般,冷意袭骨。
她缩缩脖子。
冯佳艺已经贴好了睫毛,还拿着小镜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最后,在一个刁钻的角度停了下来。
下课铃恰时响起,语文老师拿着书本自顾自走出班级。
班里人头倒下一片,格外安静。
许愿直起身子,眯着眼看她的镜子,哑声问:“照什么呢?”
冯佳艺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看许小帅.....”
许愿:......
不知怎的,听见这人的名字竟有了些烦躁感。
她闷闷道:“不看。”
冯佳艺撂下镜子,见人躲开,凑其耳边继续说:“才发现,他右边的耳垂少了一块肉哎...”
之前这人的头发长度盖住了耳,别人轻易观察不到。剪了头发后袒露出来,连带着耳下还有一块紫色的胎记,看着有些扎眼。
许愿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的眼神朝着后面第三排做着题的人扫了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他的耳朵好像是在初二某次群架中被扯坏的。
读初中时,爱情刚刚露出小芽。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正确处理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愫,分不清是非对错,难免牵扯到其他人。
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被不学无术的混混亦或者一些坏分子男同学缠上的时候,都会整齐划一的报上同一个人的名字。
那就是经常打群架的许向南。
他的名头几乎整个初中都知道,打起架来下手果断狠绝不说,从来没输过。
也因如此,经常会遇到各种莫名其妙找茬的人。
俊毅的脸上伤痕反复。
事故的开始是班里的一个女孩被高年级的一个姓段的小混混注意到,此人不学无术,学校里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平时见到了也都是绕着道走。
事情的发展也如往常一般,报上了许向南的姓名。
犹记那一个秋日,校领导去市里开会,学校里的老师们中午纷纷回了家午休。平日里安静的休息时间,操场上却围了一圈人。
大都是招惹过或已经和许向南发生过摩擦的人。
少年被围在中间,面上一片冷色。
双方对峙不久,谁也没有开口。
后便开始厮打起来。
他一个人,纵使骨头再怎么硬,却还是抵不过人多,硬生生被压弯了脊梁。
满满一操场的人,除了混战的,就剩看热闹的人。
许愿当时在班里正午睡,便被好友明城火急火燎的拉起来向班级外面跑。
等人到了操场的时候,警车伴着警报声早早的候在那处。
拥挤的人群逐渐被冲散开,她看着那泥砖上躺着的少年,瞬时呼吸停滞,喘气都变得逐渐艰难。
血迹可怖,地上散乱各处都有痕迹。而那少年几乎像是没有了生息一样,血迹都糊住了眼,额头和耳朵处不断的滴落。
女孩的尖叫声和议论声不绝于耳。
“天啊,你们看那个是什么?”
“耳朵上的肉啊,卧槽。”
“这帮人是不是太狠了点?给人接肉都扯掉了。”
“太吓人了吧...”
“我记得他好像戴过耳环,娘们儿唧唧的...”
“喂!说什么呢?打耳洞的男的怎么娘了?”
“就是就是,我看他就是嫉妒!不仅没许向南仗义,还在背后嚼舌根子。”
“也不怕烂嘴巴,同样是男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思绪渐渐收回,许愿打起精神,翻开了桌面上新买的杂志。
冯佳艺又观察了会,啧啧叹道:“都不美观了。”
听到这句。
许愿又想到了吴奶奶。
她也是一名语文老师,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即使已经年迈,说起话来也是吴侬软语,像诗情满腹的江南才女。
大多数人都喜欢她在老家的故事。
一次晚上放映电影的时候。
她找了一个纪录片给大家看,是一个小姑娘身患残疾却始终不放弃自己最终考进名牌大学的故事。
这种大多数的心灵鸡汤学生们司空见惯,但就是喜欢听吴奶奶讲评。
记得那次她拿玉来当做比喻。
也是说到了许向南。
班里的同学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一时间沉默了,吴奶奶又继续说,他就像那残缺的玉。
出了打架的事后,大多数人对他的伤口避之不提。
但经吴奶奶这么巧妙的运用了这比喻揭过这痛苦的痕迹,大家一时间敬佩不已。
连以往听到此话的少年都沉默了,没再冷了神色。
残缺的玉。
许愿听到这词的时候。
也想到了一个事物。
她觉得月亮似乎也很适合这个人。
安静的夜里独自发光,冬日里外冷,夏日里内热。像少年的性格一般。
只有他自己读懂自己。
而且,许愿觉得残缺听起来还是有些伤感。倒不如像月亮,本身就是那样。
他的耳朵,弯弯的像一只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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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铃声很快响起,脑海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桌面上还摆放着几盒彩色粉笔。
那人修长的手指还紧紧扣着,两盒东西交叠在一起。
“趁这几天午休画完吧,我晚自习有事。”
许愿抬头看了眼他,收起杂志,伸手接过。
没拿动。
那只手还紧紧扣在上面。
她吸了口气,闷声:“知道了。”
身边的人传来一声轻笑,当即松了手,许愿将东西塞进了桌洞里。
后座的迟晨其忽地出声问:“你和学委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冯佳艺也是好奇。
但看人还没走远,一时没出声。
许愿淡淡道:“不熟,老孟那天说的,一起画黑板报的事。”
迟晨其疑惑:“老孟那天叫你就是这个啊....”
许愿应了一声。
迟晨其:“需要帮忙吗?”
许愿侧头道:“如果你黑板字写的比他好的话。”
“可以。”
冯佳艺想了想这位古希腊文学爱好者的板书,啧啧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