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雨也停。
雨后的湖面澄澈似镜,倒映万物景色。
春日斩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湖面上的倒影也跟着捏了捏脸,水波粼粼荡眉眼朦胧,依稀能瞧见满头红发中长出了一缕深蓝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春日斩快速拨弄头发盖住那抹蓝。
只有人类才会进行生长。
她是人类吗,春日斩不清楚,从她睁眼的第一刻,被灌输的思想便是永恒的杀戮,唯有制造她的人偶尔给予温情,或许正是这一点点的温情让她变得有人味。
轻风将脚步声送来,那并非危险讯号,蹲在甲板边的春日斩不设防备回过头,冰冷的枪口直直顶上了额头。
枪口却在发抖。
春日斩慢慢站起身,朝他一步步逼近,将对方逼得一步步往后退,只能咬紧牙关低声威胁她:“别再过来了,你个冒牌货,否则我开枪了。”
话虽如此,可当她仍不听劝告继续靠近时,土方茂无力地放下了枪,用极度渴望得知真相的目光死死盯着春日斩,他曾经收到过消息,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相信同僚部队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如蓝啊……”土方茂低低呢喃,春日斩疑惑地歪了歪头,大片深蓝的头发倾泻而下,惊愕骤起,不管她如何摸索翻弄都找不到一丝红色。
脑海中咔哒一声,一些早已被封存的记忆如春日复苏般破土而出,与方才的梦境重叠交错,勾勒出故人清晰眉目,十八年未见,他含着泪站在三十九岁的一个春天里痴痴凝望她。
而她的灵魂永远定格在二十一岁那年的暮春。
春日斩沉默回望着他,长发依旧鲜红似火,仿佛刚才令人心颤的蓝色只是假象。
不是假象,土方茂偏过头擦掉眼泪,天知道他有多想向她倾诉这十八年来的思念,天空飞过的候鸟,院前疯长的蔷薇,以及雨滴轻手轻脚滑过窗玻璃,他对于世界的一切感知,都迫不及待想与她细细道来,在夜色中,在爱人枕他肩头侧脸含笑时。
心脏在疼。
春日斩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心口隐隐抽痛,她目不转睛盯着土方茂,他落下的每一滴泪皆化作无形弯刀剜进她心头,紧接着腾飞而起的情绪,是恐慌。
她长出心了吗。
春日斩不由得后退几步,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只能选择逃避,当下所处的环境并非杀死谁就能解决,她究竟是土方茂口中的江如蓝,还是背负无数条性命的春日斩。
该从何而知。
此后几天,春日斩始终刻意回避土方茂一众人,她有直接与DASH高层沟通的权限,于是请求调职至维修部门,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干活,有人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在专心致志研读文献,压根没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观察。
专注力也是人类的一大特点。
来人正是染了红毛的木庭。
春日斩足足盯着他的红脑壳看了好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