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破云楼总坛的书房内已灯火通明。宋羽辞将一卷泛黄的密报在桌上铺开，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
“永昌十七年，玥夫人奉圣女之命入京，与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相识于上元灯会。”
南灵兮站在窗边，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月影银环，小蛇似有所感，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所以...我真是皇帝的女儿？”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碰即碎。
苏谨艳走到她身边，将一枚玉佩放在她掌心。玉佩温润，刻着繁复的凤凰纹样——这是今早刚从皇宫流出的证物。
“这是玥夫人当年的信物。”苏谨艳的声音平静，“你出生那夜，苗疆圣殿起火，玥夫人将你托付给我母亲后便不知所踪。这枚玉佩，是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陌槐安倚在门边，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她忽然开口：“那牡丹呢？她与玥夫人长得太过相似。”
宋羽辞又从匣中取出一幅画像。画中女子巧笑嫣然，眉目间与牡丹有八分相像，额间一点朱砂痣格外醒目。
“这是玥夫人年轻时的画像。”宋羽辞轻声道，“牡丹若真是她的女儿，那便是你的...”
“妹妹。”南灵兮接话，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来报：“楼主，国师府送来请帖，邀苏大夫过府一叙。”
请帖是素白的笺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一朵含苞的彼岸花——苗疆最高级别的密信。
苏谨艳凝视着请帖，良久，对南灵兮道：“你随我同去。”
国师府坐落在皇城西侧，朱门高墙，戒备森严。引路的侍女沉默不语，将二人带至一处僻静的水榭。
水榭中，国师苏谨言正在煮茶。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一袭简单的月白长衫，墨发用玉簪松松挽起，倒真有几分苗疆男子的风姿。
“坐。”他抬手示意，目光在南灵兮身上停留一瞬，“这位便是春客姑娘？”
南灵兮福身行礼，红纱下的目光却锐利如刀。
苏谨言轻笑，将茶盏推至二人面前：“不必紧张。今日请你们来，是想讲个故事。”
他望向窗外粼粼的湖水，声音悠远：“十八年前，苗疆内乱。大祭司联合外敌，欲夺取圣物。当时的圣女——我们的母亲，为保全苗疆，派玥夫人入京寻求援军。而她自己，则带着圣物进入禁地...”
“那你怎么会...”苏谨艳忍不住开口。
“我？”苏谨言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我是母亲布下的一步暗棋。盗取圣物投靠朝廷，取得皇帝信任，都是为了查清当年真相。”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可知，当年与大祭司勾结的外敌是谁？”
水榭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苏谨言神色一凛，袖中银针疾射而出！
“叮”的一声，银针被一枚玉佩击落。牡丹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手中把玩着那枚刻着凤凰纹样的玉佩。
“哥哥的故事讲得真好。”她歪头一笑，天真又残忍，“可惜漏了最重要的部分——当年与大祭司勾结的，不就是我们的父皇吗？”
南灵兮猛地站起，红纱无风自动：“你说什么？”
牡丹走到她面前，轻轻掀起她的面纱：“姐姐还不知道吧？当年父皇为了夺取苗疆的巫蛊秘术，与大祭司合谋演了那场戏。玥夫人也不是失踪，而是被父皇囚禁在...”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枚淬毒的银针正抵在她喉间。
苏谨言面若寒霜：“谁派你来的？”
牡丹却笑了，笑声清脆如铃：“哥哥何必动怒？我不过是来传话的——父皇要见墨泠鸢公主。”
她将玉佩塞进南灵兮手中，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姐姐若想知道玥夫人在哪，明日午时，独自来冷宫一叙。”
说罢，她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假山后。
水榭中一片死寂。南灵兮握着那枚玉佩，指尖冰凉。
苏谨言长叹一声：“现在你们明白了？为何我不能与你们相认。皇帝...我们的父皇，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他取出一封密信递给苏谨艳：“这是母亲当年留下的。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信纸已经泛黄，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圣物归位之日，真相大白之时。护好鸢儿。”
苏谨艳抬眸：“月魂玉佩现在何处？”
“在皇帝手中。”苏谨言神色凝重，“他借玉佩之力操控朝堂，连国师府也受其制约。若不取回玉佩，朝堂永无宁日。”
离开国师府时，已是夕阳西斜。南灵兮回头望去，只见苏谨言仍站在水榭中，白衣胜雪，孤寂如谪仙。
“他...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她轻声道。
苏谨艳没有回答，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的心绪。
回到破云楼，宋羽辞早已等候多时。她面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密报：
“冷宫确实囚禁着一个人，但守卫森严，连破云楼的眼线都无法靠近。”
陌槐安从内间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朵白玫瑰：“要不要联手？送森苑对冷宫的地形很熟悉。”
四人围桌而坐，烛火在她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南灵兮摩挲着腕间的小蛇，忽然道：“明日我去冷宫。”
“太危险了！”三人异口同声。
“正因危险，才更要去。”南灵兮目光坚定，“若她真是我母亲...”
苏谨艳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不。”南灵兮摇头，“牡丹要我独自前去，必有所图。你们在外接应便是。”
是夜，南灵兮辗转难眠。她起身来到院中，望着天边的弦月出神。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苏谨艳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想起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在圣殿看月亮。”
南灵兮靠在她肩头：“阿谨，若我真是公主...”
“那你也是苗疆的圣女。”苏谨艳语气坚定，“血脉不能决定你是谁。”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两个女子并肩立在月下，一如多年前在苗疆圣殿的房梁上。
明日又将是一场生死博弈。但这一次，她们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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