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乌凌街的暗桩前停下,这是一家看似寻常的药材铺子,檐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苏谨艳率先下车,指尖在门框某处轻轻一叩,木门便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快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铺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柜台后站着个佝偻的老者,正是破云楼安插在此处的暗桩。他浑浊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最终落在陌槐安肩头的伤口上。
“送森苑的‘相思子’?”老者皱眉,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陶罐,“得用这个。”
南灵兮扶着陌槐安在里间的榻上坐下,看着老者熟练地清理伤口、敷药。黑色的毒血顺着银针滴落,在瓷碗中发出“滋滋”的轻响。
“多谢老先生。”陌槐安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却依旧平稳。
老者摇摇头,目光转向苏谨艳:“国师府的眼线半个时辰前传来消息,国师震怒,已经下令全城搜捕白发舞姬。”他顿了顿,“还有,林丞相...死了。”
室内一时寂静。南灵兮猛地抬头:“我们并未得手。”
“是白玫瑰。”苏谨艳的声音冰冷,“就在我们撤离时,林丞相心口中了一枚淬毒的银针,针尾缀着一朵白玫瑰。”
陌槐安与南灵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有人利用了她们的刺杀行动,在混乱中完成了真正的刺杀。
“好一招螳螂捕蝉。”陌槐安冷笑。
这时,后门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老者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缝隙看了一眼,这才打开门。
宋羽辞闪身而入,墨绿色的裙摆沾着夜露。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谨艳身上:“国师已经怀疑到破云楼头上,我们得尽快转移。”
“羽辞,”苏谨艳凝视着她,“你可知道国师的来历?”
宋羽辞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这是今早刚从苗疆送来的密报。十八年前,确实有一个苗疆叛徒盗走圣物‘月魂’逃往中原。而那个人...”
绢帛在桌上缓缓展开,上面绘着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眉目俊朗,额间一点朱砂,与今日所见国师竟有七分相似。
“他叫苏谨言。”苏谨艳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的兄长。”
南灵兮手中的药瓶险些落地。她看着挚友沉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为何苏谨艳执意要回苗疆,为何她对国师如此在意。
“所以国师是你...”她艰难地开口。
“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苏谨艳指尖抚过画像,“十八年前,他盗走圣物投靠朝廷,导致父母被迫进入禁地寻找镇压圣物暴动的方法,从此失踪。”
陌槐安忽然咳嗽起来,肩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老者急忙上前查看,面色凝重:“毒素未清,需要送森苑特制的解药。”
宋羽辞沉吟道:“送森苑的苑主与破云楼素有往来,或许可以...”
“不必。”苏谨艳打断她,从药囊中取出一枚莹白的丹药,“这是我用苗疆秘法炼制的‘月华丹’,可解百毒。”
喂陌槐安服下丹药后,苏谨艳转向宋羽辞:“羽辞,我要见国师。”
“你疯了?”南灵兮抓住她的手腕,“他若真是你兄长,为何不相认?若他不是...”
“正因如此,我才要见他。”苏谨艳目光坚定,“十八年前的真相,父母的去向,还有他为何要助纣为虐...这些答案,只有他能给我。”
窗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之声。一支箭矢钉在窗框上,箭尾系着一朵白玫瑰。
宋羽辞迅速吹灭烛火,低声道:“我们被发现了。”
透过窗缝,可见街道上人影幢幢,为首之人身披黑袍,面戴银狐面具——正是国师府的死士。
“从密道走。”老者推开药柜,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南灵兮扶起陌槐安,宋羽辞断后,四人迅速潜入密道。就在暗门即将合上的刹那,南灵兮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落在院墙上,手中把玩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向她看来——兜帽下,竟是一张与牡丹有七分相似的脸。
暗门合拢,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南灵兮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她终于明白,这场围绕着白玫瑰的谜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而那个始终以天真面目示人的牡丹,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
密道曲折向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苏谨艳走在最前,臂上的墨玉蛇纹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微光,如同指引前路的明灯。
“我们要去哪里?”南灵兮轻声问。
“破云楼的总坛。”宋羽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出口处,两个破云楼弟子执灯等候。
“楼主,一切准备就绪。”
走出密道,眼前是一座隐藏在深山中的庄园。飞檐翘角在月色下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巡逻的弟子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
宋羽辞领着她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在这里好生休养,明日再从长计议。”
待弟子退下,南灵兮终于忍不住开口:“阿谨,那个白玫瑰...”
“我知道。”苏谨艳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弦月,“她也戴着苗疆的圣物。”
陌槐安靠在榻上,忽然轻声道:“我在宫中见过她。那日我去太医院取药,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国师住处出来,腕上戴着一串月光石手链。”
月光石——苗疆圣女的信物之一。
苏谨艳缓缓转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明日,我要亲自去国师府。”
“我陪你。”南灵兮毫不犹豫。
“还有我。”陌槐安支撑着坐起,“既然牵扯到送森苑,我自然不能缺席。”
宋羽辞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套夜行衣:“破云楼随时待命。”
四人相视而笑,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龙潭虎穴,她们都将携手共赴。
夜风拂过院中的梨树,抖落一树芳华。而在遥远的国师府内,有人正对月独酌,指尖轻轻叩着案几上的一个锦盒。
盒中,一朵白玫瑰正在月光下缓缓绽放。